13 第 13 章(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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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的切換僅需瞬間,陀思睜開那雙比酒紅要更暗上幾分的眼眸。

亦或者說,他似乎隻是在吃晚餐時普通閉了一下眼睛,借著又睜開而已——隻是這樣,緩慢眨了下眼睛。

對任何人來說,在記憶並未出現任何空白、所發生的一切細節都能夠合理且順暢地銜接時,是不會對自身的存在產生任何疑問的。

但陀思——哪怕僅是十五六歲的陀思,也近乎在瞬間就感覺到異樣。

這次的時間比上次更長,連原本啃咬至甲床的指尖都已長出一截新甲,又被某人仔細地修剪整齊過,摸上去十分圓潤。

而記憶裡,他確實什麼也沒有做。

離開教堂後的陀思重新尋找能夠前往他理想的路徑,而這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在確定需要拿到某些情報後,他的計劃便瞬間在腦內成形了——潛入這所由貴族與資本主義精英們彙聚的音樂學院,以某樣方便行事的身份。

學生、老師、或者其他行政方麵的教職工都可以,但這所學校顯然給了他一個驚喜:伊萬·岡查洛夫。

一位深陷信仰與現實的衝突之中的仿徨者,好似絕望的獸正囚困於無邊痛苦的囹圄,即將自毀,或毀滅一切。

他隻是小小的拉了對方一把,將某種更為深刻的東西植入進那飽受精神折磨的腦海之中,讓那位可憐的伊萬老師從此擁有新的精神寄托。

在這次計劃尚未達成前,陀思沒有打算對他動太多的手腳——例如做點手術,切除腦中[負責感知不幸的神經或區域]之類的——而是先讓伊萬·岡查洛夫協助完成自己的任務。

同時,這也是為了防止再出現意外而做出的謹慎考量。他需要有一個略微知情的人隨時跟在他身邊,從第三方的視角來觀察他。

為此,陀思偽裝成伊萬·岡查洛夫的大提琴助教老師,以米哈伊爾·波波夫的假名輕鬆入職。

用伊萬·岡查洛夫的話來說,就是“這實在令我感動!您在大提琴上的音樂天賦及造詣無人能提出半句異議,哪怕成為老師,不,音樂家也輕而易舉——是啊,這正是神明才能展現的無上稟賦,沒有任何人能與您比肩!”

如果當時是葉伊赫在使用身體,絕對會被這一頓誇張的詠歎式讚美修辭而肉麻到渾身掉雞皮疙瘩。

好在陀思麵對伊萬·岡查洛夫那發自內心吹出的彩虹屁,依舊溫和而平淡,連唇角的笑意也鮮少出現——他沒有理會那些讚美,隻是交給了伊萬兩個任務。

其中一個就是……“伊萬。”

拇指自那處再度恢複光滑的肌膚緩慢摸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陀思抬眼望向他,“來和我對這段時間的記憶。”

哪怕僅是正常的上課、下課、往返於教學樓的長廊之間,那段毫無波瀾的普通記憶。

“遵命。”

即使正在和陀思麵對麵坐著,伊萬·岡查洛夫依舊將手撫在胸前,微微欠身行禮。

——在這之前,時間先往回撥動兩日。

[小愛同學。]

輝月高懸於窗外,葉伊赫單手枕在腦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花板上的燈走神。

躺在宿舍床上的他遲遲沒有入睡,而是忽然在內心喚了一聲係統。

[在。]係統對這個本不是它的名字應得愈發熟練。

[我的行為多多少少都會給這個世界留下一些痕跡……那些姑且可以靠編纂記憶來抹消掉,讓原主無法追溯。]

借著淺淡的月光視物,葉伊赫抬起右手。蒼白的五指纖細而修長,隱約能看見皮膚下線條流暢的淡青經絡。

但仔細觀察指關節,能發現那處被原主啃咬留下的瘢痕在逐漸消失——他從來都沒有啃手指的毛病,以後也不會有。

[但針對這具身體造成的改變要如何解釋?原主總會起疑心的。]

[通常來說,這類改變都是非常微小的,對方會感覺是恍然察覺自己"在這段時間突然戒掉或多出某個習慣"。就像人類有時會在不經意間發現自己在購買衣服上的品味產生了變化,或是忽然想要嘗試新的風格那般。]

係統儘職儘責的解釋道,[這就是【虛構合理化記憶】和【無意識忽略矛盾點】在處理原主記憶時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是嗎……就算我正用保溫杯在喝著泡了枸杞的熱水,並在這種場景下交還身體,原主也不會感到迷惑?]葉伊赫舉了個詳細的例子。

[絕對不會,他隻會感覺是自己突然想要嘗試保溫杯裡泡枸杞。]

係統拍著實際不存在的電子胸脯打保證。

[這套處理手法都沿用很多年了,從來沒有出過意外。哪怕原主突然想和彆人對之前發生的記憶,也不會有絲毫破綻。]

[讓宿主沉睡是為了保存精神力,但本係統會始終監測外部——即使原主聽到任何真相,傳入耳中時也會被處理成記憶合理化後的描述。]

[如果原主能看見對方說話,甚至連唇語也會在視覺接收時進行匹配修改。]

[……哦。]

這一長串講完後又停頓片刻,葉伊赫才淡淡應了聲。

[……經監測,宿主對本係統解釋的懷疑值突破臨界點。]

[確實不怎麼信。]

因為是無法隱藏真實想法的心聲,葉伊赫在與係統的交流中總是實話實說,十分誠懇。

係統:[…………]

——哢噠,牆上的鐘表走了一格,當下的時間繼續流動起來。

陀思聽完伊萬·岡查洛夫的詳細描述,陷入沉思。

不對。即使與他的記憶完全重合,也內心總是生出某種難以描述的違和直覺。

就像是和人交談時想起一件事,但那件事正要說到嘴邊時突然忘記了,死活想不起來內容,但潛意識就是隱約記得有這麼一件事的莫名牽掛感。

在此刻,這股感覺格外強烈。

但陀思再看向伊萬·岡查洛夫,對方依舊用那雙銀灰眼眸投來熾熱而崇敬的目光,那是屬於狂信徒的眼神,十分真切。

像伊萬·岡查洛夫這種擁有信仰又固執到極容易鑽牛角尖的類型,一旦確定了某樣觀念,旁人是很難在不經過精神洗腦或控製的狀況下,對他的【神】編織謊言的。

而對完記憶的細節也彆無二致。

擺在陀思麵前的牛排還剩半塊,此刻已徹底了失去溫度,餐碟邊緣的黑胡椒汁更是變成了一塊乾涸的褐斑。

“確實沒有任何差彆,看來是我多心了。”

十指交叉在身前,唇角露出微笑的他微微偏過腦袋,細碎的鴉黑劉海也隨之輕晃,落了幾絲在仿若絳紅寶石般的眼眸前。

非要形容的話,會令人聯想到一款產自瓦波利切拉地區的乾紅葡萄酒,透著漂亮的、濃鬱的紫葡萄與乾花的氣息。

僅憑外表,絕大多數未曾領教過陀思可怕的敵人都會輕蔑將他劃歸至無害的一類,而全然不知那份智謀的真正可怕之處。

“讓我們來討論另一件任務的進展。”

陀思的語速很慢,每一個音節的措辭都充滿某種奇特而優雅的韻律,好似不打算再對記憶這件事上再進行深究,“出意外了嗎?”

“希望您會認為這是好消息。”

聽到這話的伊萬·岡查洛夫起身去臥室,過了片刻,回來的他將一份裝在牛皮紙袋裡的資料交給陀思,“如您所願,我得到的全部情報都在這裡。”

頂級音樂學院都會配備專門用於樂團演奏的豪華音樂廳。在聚集如此多上層精英子女、又是培養高雅藝術的場所,許多政府內的大人物也會光臨此處。

而伊萬·岡查洛夫身為相當有人氣的學院年輕教師,想要從三言兩語的交談中一點一點地探聽到線索,並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放鬆大人物的戒心這份工作上,任教多年的伊萬·岡查洛夫遠比新入職的米哈伊爾·波波夫助教要容易得多。

陀思接過那份紙袋時還輕輕挑起了點眉毛,似乎對這個結果感到些許意外——並不是質疑伊萬做不到,而是基於前兩次計劃都被破壞的結果。

借他人之手完成計劃,會比親自上陣要來得順利嗎……

心底依舊存在許多猜測,仍需進一步驗證。

“做得很好,這些線索已經足夠了。”

那幾張單薄的紙被閱覽後又放回桌麵,思考過程中,陀思習慣性將右手抵在唇前。

牙齒與皮肉緩慢契合,熟稔的鈍痛自指關節蔓延開。

“既然某人掌握著足以動搖國家根基的秘密,那就來為他布下一出精彩的戲劇吧。”

最後,陀思開口道。

“正好,我還有另外想要試探出來的、更令人期待的[主演]。”

…………

這次,是輕柔的音樂聲喚醒了葉伊赫。

他原本以為是係統的新招數,但在睜開眼後,依舊能聽見這陣旋律舒緩的響起。

包括身處環境也是又徹底切換了一次,不知道這位名字長到拗口的原主又跑來了哪裡。

[費……什麼斯基?]葉伊赫在心裡呼叫小愛同學。

才聽伊萬說一遍,他沒怎麼記住,但係統肯定沒問題。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係統果然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

[果然有點難記。]葉伊赫低語。

這名字聽著莫名感到耳熟,但俄國名字真的有太多【斯基】了,他很難回憶起自己到底是從哪裡聽過類似的發音。

但眼下並不是糾結於名字的時候,葉伊赫終於聽出這段旋律從何而來——他口袋裡的老式手機。

它因為沒人接聽,在中途停了片刻,但又接著頑強響起。

看來,得先接完這通電話再考慮其他的。

葉伊赫按下這部手機的接聽鍵,將它放在耳邊。

“劇本已經安排好了,先生。”

仿佛是用某種劣質的電子變聲器,又或是處在某種被電子乾擾的場所,電話對麵說出的每個字都滋啦滋啦的,還透出十分自滿的得意,“誠邀先生前來貴賓席,這次,勝利必定屬於我們組織[v]……”

這個字母太過熟悉,以至於葉伊赫條件反射的接梗,“v…v我50看看實力?”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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