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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雲飄過圓月,月光穿林,銀色如瀑。
景華緩步走過來,追雲和折風讓開。
他上了車架,矮身蹲下,一手捧著送他的禮盒,隔著錦光盈盈的簾幄,在搖曳不止的銅鈴聲和琉璃燈裡,他含著笑,用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和裡麵的人說道:“秦王陛下,萬水千山,我來見你。”
莊與端坐車內,聽聞此言,驀然攥緊衣袖。
但這車內還有人盯著他的舉動,他忍著心緒悸動,看著麵前的簾幄,沒有說話。
外頭的人見他不言語,低聲笑了笑,又和他說:“秦王不肯應答,想是還在氣惱於我,今日帶來的禮是我精心挑選,以表歉意,也是誠心想要送你。”
景華不知馬車裡還有彆人,他看著簾幄上的微微盈動的錦繡花紋,就想到了些彆的,他把說話的聲音逐漸壓低,變得僅二人可聞一般,語氣也愈發輕佻,莫名的繾綣溫柔,又透著股子故意撩撥的壞勁兒:“我來得匆忙,沒帶玉如意,隻得拿手指揭開這簾子,將禮當麵送上,也見一見,秦王的容麵。”
莊與聽懂了他話裡調戲他的意思,一時羞怒交加,莊襄也聽懂了他的混賬話,瞬間麵沉目冷。
這時景華已抬起手指,將簾子撥開了一條縫,莊襄已然怒到極致,莊與一句“小心”沒說出口,莊襄一腳踹出,把掀簾人踹下了馬車。
這一腳猝不及防,景華察覺時已然避閃不及,他就這麼當著眾人麵,摔進了水窪裡。
變故頓生,兩方拔刀相向。
陸商溫珺幾人忙圍上去攙扶查看,景華側倒在冰涼的水窪中,泥水兜了一身的狼狽,他情急之下護在胸口的錦盒扁損破爛,裡頭的禮物也斷裂破碎,從錦盒裡叮呤當啷地掉進泥水裡,隱約可看出是一隻成色極好的鏤空玉雕簪。
景華拂開幾人的攙扶,他抬頭,看著掀簾出來站在馬車上的人。
他心裡知道,這一腳是他咎由自取,他也不知怎麼就犯了壞心,還沒正經見人呢,就先言語調戲起來。可他也有氣,秦王怎麼能如此狡猾,還在馬車裡藏著要踹他的人。
此刻又見那人在琉光璃影下長身而立,錦袖垂袍,華貴端莊,仿若瑰玉明月,又見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跌落泥潭,臟衣泥袖,汙手垢麵,恰如落花流水,更是心中有氣,這氣既是懊悔自己的輕敵自負,也是怪怨秦王的狠辣無情。
他受著那人居高臨下的目光,是鬨氣,也是一場關乎臉麵的對峙,他躺在水坑裡,和他隔著晃亮的刀劍對視。
兩邊人馬持刃而對,情勢奇詭,尷尬沉壓,誰也不敢大聲呼吸。
泥水從景華發絲滴落進水窪裡,一聲響清晰可聞。
一片冷凝的寂靜裡,莊與緩緩轉開了目光。佩玉鳴鸞,他撐著追雲的手臂走下車架,向景華這邊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他所行之處,刀刃依次分開,換成了照亮前路的琉璃燈。
走到景華這方,陸商察言觀色,抬手揮開攔路的兵刃,和溫珺一道默然退開到一旁。那琉璃燈也很識相,照到兩方相執中間便停下。
秦王步履未停,踩著流光,逾界而過。
景華一隻手臂側撐,一手搭膝,跌在泥水坑也猶如臥在金玉榻,他神色自若,似笑非笑,看著莊與停步在自己跟前,他打量著人,也好奇那人接下來的舉動。
因逆著光影,景華看不清他的神色,就連那點紅痣也黯淡無光,他像是麵無表情,又像是極為認真,默然地看了他片刻,沒說話,卻是緩緩抬起手臂,微微前傾,是一副要攙他起來的姿態。
景華微感詫異。
他挨那一腳,知道了秦王這人不好招惹,躺在水坑裡耍賴皮,是故意給彆人看。秦王闕起八闕,對“謀逆”二字更無一句辯解,景華往昔扶持秦王,為此沒少招惹閒話詬詞,他這回到空桑來,亦引不少的言語猜測,不管今夜為著什麼事兩人會在此處,秦王將他踹翻在地,便是“不敬”,兩個人隔刃而對,便是“不合”,做足了場麵好堵悠悠之口。再不濟聽他一句場麵上的歉話,壓他一籌,心裡也舒坦。
可他千算萬想,沒想到秦王來這麼一招。
景華沒把心思在麵上露出來,他沒著急動,他在權衡,也在審度,他緩動眼珠,再一次仔細認真的把人從下往上看了一回,他雖是探臂扶人之姿,卻仍是通身的端貴優雅,他麵色淡然,沒有歉怍示好之態,也沒有傲睨輕人之色,他目光輕穩,月光一樣的落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威勢和猜忖。
仿佛有這舉動,隻因他是個有涵養氣度的大雅君子。
景華看的太久,莊與眼神微動,刹那一瞬,景華竟覺得那眸光穿眼刺心,像是要看透了他,景華恍然錯開目光。
相貌不能判人,神色亦會欺詐,秦王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景華不會讓自己落入他溫良的圈套。
何況,若認了他是坦蕩從容的君子,他豈不就成了狡詐扭捏的小人?他怎麼肯讓自己在秦王麵前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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