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寧在大儒殿上提出法律改革,並且要廢除刑罰的事情,很快就在孔城裡麵傳開,繼而以最快的速度傳遍諸國,引起了諸國讀書人的強烈熱議,也遭到了諸國讀書人的強烈反對。
遼國的柯家讀書人抓住這一次機會肆無忌憚的攻擊杜寧的文名,在茶樓之中發表演講,毫不客氣的把杜寧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其他的世家大部分也都持反對意見,隻是他們的反應並沒有柯家那麼極端激烈而已。
柯家的家主柯長浦在遼國的文壇上發表文章,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杜寧進行了嘲諷,怒罵杜寧過於猖狂,認為杜寧大逆不道,竟然要廢除自古以來就有的刑罰,無異於是在顛覆人族的秩序,引起了諸國世家讀書人紛紛叫好。
秦家的家主秦文旭也一改之前對杜寧恭敬有加的態度,徹底撕破臉皮,也利用文壇上的手段把杜寧噴得一無是處,與之前對杜寧無比客氣的行為判若兩人。
也正是遼國兩位世家家主的帶頭,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許多讀書人紛紛上書聖院參奏杜寧,說杜寧已經喪心病狂,配不上文君之名,強烈要求聖院將杜寧嚴厲查辦。
但是聖院並未理會,雖然杜寧的主張觸犯了諸國世家的利益,可是連眾聖都無法判定杜寧《華夏新律》的優劣,大儒殿又如何敢判定?
杜寧身處孔城,每天會保持看文報的習慣,在《諸國文報》中,杜寧就可以看到柯長浦和秦文旭所發布的文章,其中可謂是字字見血,猶如刀槍一般,無比的厲害。
這讓杜寧感到無比的驚訝,柯長浦和秦文旭竟然有如此出眾的文采。
杜寧看著文壇上那麼多反對自己主張的文章,心中不僅沒有半點生氣,反而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諸國讀書人反應越是強烈的話,就越是證明諸國世家都無比依賴刑罰,因為世家可以擁有減輕刑罰的特權,所以可以借著這個特權肆無忌憚的欺壓平民百姓,而平民百姓卻不敢反抗世家子弟。
一旦取消了刑罰,就等同於讓諸國在法律方麵失去優勢的特權,即便是世家子弟犯錯,也要和百姓們一樣遭受到應有的懲罰,這讓諸國世家讀書人無法接受,那樣一來就顯得和百姓們地位相同,無法彰顯世家讀書人的優越感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杜寧就必須要下定決心主張改革法律廢除刑罰,讓貪官汙吏不得借助刑罰對無辜的人屈打成招,更不能讓諸國世家仗著在法律方麵的特權而胡作非為,去欺壓本就是弱勢群體的百姓,才能減少衙門公堂上的冤假錯案,才能讓百姓們的人身安全和利益獲得做大的保障。
還有另外一些讀書人反應也很激烈,他們都是法家的讀書人,對於去除刑罰方麵有著極端的抵觸。
戰國時期法家的代表人物商鞅,就是一個主張“以刑去刑”的人物。
《商君書》中有這麼一段記載。
行罰,重其輕者,輕其重者,輕者不至,重者不來,此謂以刑去刑,刑去事成。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執行刑罰,對那些犯輕罪的人用重刑,對那些犯重罪的人用輕刑,那麼犯輕罪的事就不會再發生,犯重罪的事也不會有,這就叫用刑罰去掉刑罰,刑罰去掉了,國家的事情也能辦成。
商鞅變法推動了社會進步和曆史發展,通過改革,秦國廢除了舊製度,創立了經濟發展的新製度,創新了政治,發展了經濟,加強了軍事。
但是商鞅也有一段負麵的評價,商鞅執法嚴酷,曾在渭河邊一日處決囚犯七百人,河水因此變紅,號哭之聲驚天動地,商鞅嚴格執法、濫用酷刑的行為招致普遍的怨恨。
法家的韓非子也主張施行嚴刑峻法,表麵看來是冷酷無情,與儒家常說的仁愛相去甚遠。
可是韓非子嚴刑峻法的目的是“以刑止刑”,讓人畏懼刑罰,達到無人犯罪,沒人受懲罰的理想境界。
這一點,也是當前聖林大陸法家讀書人所提倡的思想。
然而聖林大陸更為崇尚儒家,在儒家思想的中和之下,法家自是被儒家壓過一頭,廢除了許多酷刑製度,但是依舊保留下來了許多刑罰,以此來起到威懾,讓人不敢輕易觸犯法律的作用。
所以在法家讀書人眼中,一旦去除了所有刑罰,一定會有更多的人為非作歹。
刑罰尚且不能威懾惡人犯罪,沒了刑罰豈不是會出現更多的惡人?
然而許多人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諸國世家因為曾經的豐功偉績而享受到的特權,卻是成了許多世家子弟為非作歹的依仗,刑罰的存在也因此失去了威懾的意義,不僅沒有遏製惡人,反而是助紂為虐。
杜寧之所以廢除刑罰,就是讓百姓和世家子弟處在相同的起跑線,讓世家子弟不得憑借世家特權為非作歹,從而讓百姓有和世家子弟叫板的資格。
而後麵的改革法律,就是達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效果,威懾的不僅僅是百姓,同時也是世家眾人。
杜寧的主張從宏觀角度來看並沒錯,甚至可以說是無比的高明,眾聖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否定杜寧的《華夏新律》。
然而這樣的改革會觸犯到許多世家的利益,讓眾多世家的特權遭到剝削,所以眾聖也不敢貿然同意。
改革法律,廢除刑罰,這將是任重道遠。
杜寧目光望向書房窗外,陷入了沉思。
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人族的法律獲得改革,從而推動文明的進步呢?
“杜寧,你竟敢妄圖廢除刑罰,妄言改革律法,顛倒我們人族秩序,你簡直是不得好死!”
“你這是顛覆法家,顛覆眾聖教誨,你真是罪大惡極!”
“從今以後,不許你參加孔城的任何文會,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
文君府邸之外傳來陣陣謾罵聲,一個個都對杜寧恨之入骨一般。
杜寧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笑容,如果不是柯家讀書人煽動,肯定就是秦家讀書人的蠱惑,即便是法家的讀書人,也不會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多少都會遵守一些規矩把握分寸。
隻有與杜寧具有深仇大恨的柯家人和秦家人,才會巴不得搞臭杜寧的名聲,無所不用其極。
這幾天下來,杜寧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外麵路過讀書人的辱罵了。
現在外界風頭大,最近期間杜寧都會蝸居家中一心一意學習,為下一次的大儒殿表決做好準備。
即便是一些文會的請帖,杜寧都婉拒參加,誰知道是不是什麼鴻門宴,萬一引起眾多讀書人群起而攻之可就不妙了。
就在杜寧在家修習這些天,也陸續受到了諸國許多好友的鴻雁傳書,他們也都聽說了杜寧在孔城的事情,紛紛勸諫杜寧冷靜,縱然他是文君之身,也不可以得罪諸國那麼多的世家讀書人,而且杜寧提出的廢除刑罰一點,簡直就是在否認法家“以刑去刑”和“以刑止刑”的思想,必然會有諸多法家讀書人將杜寧視作敵人。
如果杜寧是大儒的話,法家半聖極有可能會親自找杜寧論道一番,因為大儒已經具備初窺聖道修煉浩然正氣的資格,杜寧能夠辯勝法家半聖,則法家聖道引進新的思想,若是不能勝,杜寧必然會文膽破碎,從此一蹶不振,那將是聖道爭鳴。
然而杜寧目前隻是大學士而已,他所提出來的主張,法家半聖就算再怎麼不悅,也不可能會屈尊尋找杜寧麻煩。
不過,那些法家的讀書人必然會跳出來想方設法反駁。
“在下法家大學士衛伯誠,求見雲麒君。”
又有一道雄厚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卻是中規中矩,不像是特意前來挑釁。
杜寧當即以才氣力量回應道:“原來是法家的衛大學士,不知衛先生來找杜某所為何事?”
“衛某受諸國同袍之邀,前來與杜君進行辯論,若是衛某辯論失敗,則自碎文膽,若僥幸能贏雲麒君,就請雲麒君放棄革新法律廢除刑罰的主張。”
衛伯誠的聲音響起,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辯論是讀書人之間的思想碰撞,常見於以辯論為主題的交流文會,雙方讀書人圍繞著一個論點進行辯論,贏了的人可以揚名立萬,輸了的人則聲敗名裂。
不同思想的辯論,可以促進文明的發展和進步,後來引入文名相爭,或者是解決私人恩怨,君子動口不動手,有的人甚至會以此賭上自己的文膽甚至是性命,讓辯論二字染上了血色,即便如此,辯論這種活動依舊盛行,因為除了不死不休的讀書人之外,基本上不會有人壓上自己的文膽和性命。
如今衛伯誠以自身文膽為賭注,前來與杜寧辯論,如果是衛伯誠輸了就自碎文膽,而杜寧輸了則隻需要放棄改革律法而已,看起來這樣的賭注對杜寧而言不算吃虧。
然而在杜寧的眼裡,就算是衛伯誠十個文膽,也比不上改革法律的重大意義。
對於世家讀書人來說,人族一旦失去刑罰,則會讓人族失去應有的秩序,所以在眾人眼裡,杜寧的《華夏新律》連個屁都不是,衛伯誠用自己的文膽賭注來向杜寧辯論,簡直是太便宜杜寧了。
而在杜寧看來,隻有改革法律,才能儘可能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才可最大程度保證百姓們的利益,而不是讓眾多世家讀書人仗著法律特權胡作非為。
所以,杜寧必須要堅持自己的主張,哪怕是付出一些風險也在所不惜。
想要不承擔一些風險就想要革新法律廢除刑罰,無異於是異想天開。
隻是杜寧沒有想到,第一個站出來與杜寧為敵的不是柯家人,也不是秦家人,更不是孔家人,而是法家的讀書人。
由於眾聖放棄表決,大儒殿不敢表態,所以諸國讀書人會擔心再過一段時間,聖院會突然同意杜寧的主張,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有法家讀書人出麵,將這個可能性扼殺在搖籃裡。
“衛先生言重了,若你是來與杜某交流學習,杜某歡迎之至,但如果你來找杜某麻煩,杜某謝絕會客。”杜寧說道。
衛伯誠立即道:“杜君決心革新法律,為何不敢與衛某辯論?莫不是擔心辯論失敗以後太過於難堪?你放心,若是衛某僥幸贏你,一定竭儘全力維護杜君的名聲,決不讓任何人落井下石。”
“衛先生誤會了,杜某並不是擔心失敗,而是為你的文膽考慮,本君不想背負碎大學士文膽的不義罵名。”杜寧認真道。
“哈哈……”
衛伯誠聽罷放聲大笑起來,聲如洪鐘道:“諸國讀書人見證,若是衛某辯論輸給杜君,甘願自碎文膽以謝天下,非杜君之過。”
“杜君,你放心吧!有我們大家為你作證,這件事情不怪你。”
“衛先生乃是大學士之尊,以文膽請你出來辯論,而且又說明如果你失敗了,不讓你自碎文膽,隻需要放棄革新法律的主張,這對你來說可是占儘了便宜,你不會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吧?”
“你就算是一直躲在家中也沒有用,天底下照樣會有無數讀書人罵你,除非你站出來接受法家讀書人的挑戰!”許多人紛紛聲如洪鐘的開口。
杜寧沉思起來,片刻之後做出決定,來到了府邸之外。
隻見府外已經圍滿了許多讀書人,他們都向杜寧投來了憤怒之極的目光,還有一些人看向杜寧的目光無比的冰冷。
一個年輕的大學士對杜寧一拱手,說道:“在下衛伯誠,見過雲麒君。”
“見過杜君。”
許多人都很十分敷衍的向杜寧見禮。
杜寧目光看向另外一個大學士,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是遼國秦家的讀書人吧?”
那個大學士急忙道:“在下秦文溪,見過杜君。”
“就是你們秦家人慫恿衛先生前來本君家門前辯論的?”杜寧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