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請上二樓,那裡有包廂。”
莊守仁在前麵帶路。
杜寧聽到二樓有包廂的時候,便感覺事情有些許奇怪,不就是兩個人喝茶嗎?至於用上包廂?
“莊公子,我有點懷疑,到底是你想請我喝茶,還是請我喝茶的另有其人?”杜寧問道。
莊守仁臉色微微一變,笑著道:“實不相瞞,是我的一個朋友想要見你,隻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就想請我代勞邀請,你放心,我的朋友與賢王黨的官員沒有任何關係,他絕對沒有任何的理由想要對你不軌,我當著舉人班學子的麵請你,萬一讓你出了事情,國學宮也不會饒了我,畢竟這裡是在眾聖俯察之下,我的朋友仰慕你的文名許久,是真心想認識你。”
“原來如此。”
見對方坦誠相待,杜寧也就不去糾結這件事情。
隻是有點好奇,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是誰想要見自己。
杜寧來到了一個包廂,這裡正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三十來歲的男子,另一個則是十二歲左右的少年。
桌子上擺放著許多好吃又價格不菲的點心,茶壺裡飄出濃鬱的清香。
通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風景。
這包廂倒是搞得不錯。
“浩公子,燕兄,我們來了。”
莊守仁對二人拱手。
此二人正是微服私訪的泓軒帝與燕王。
杜寧注意到莊守仁稱呼二人的先後順序,便猜測那少年的地位恐怕高於男子。
要麼是鼎鼎大名的世家出身,要麼就是京城的皇親貴胄或王侯將相。
想到這裡,杜寧見禮道:“在下杜寧,見過二位文友。”
在不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杜寧隻能以“文友”稱呼。
“免……咳咳……”
泓軒帝下意識的想說“免禮”,但發現自己現在的身份特殊,於是急忙改口:“杜公子不必多禮,你們請坐吧!”
杜寧與莊守仁在對麵坐下。
然後,莊守仁提起茶壺,為杜寧斟上一杯熱茶。
杜寧可以感覺到,對麵二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到處打量。
“杜公子,這位燕兄與浩公子都是京城裡的人,他們很仰慕你的才華,聽說你要到國學宮來參加大比,所以就想趁此機會認識你,唐突之處,望請海涵。”莊守仁笑道。
“沒關係,在下初來京城,能得各位如此看得起,實是榮幸。”
杜寧謙虛道,猜測“浩公子”與“燕兄”隻是二人的化名,一般的名門世家不會用化名,那麼對方極有可能是朝堂上的人。
若與賢王黨沒有關係,就有可能是其他諸王的勢力。
念及至此,杜寧放鬆了許多。
賢王當的官員會暗害自己,但其他諸王勢力的官員卻願意結交自己,所以自己來這裡可以放心大膽一些,隻要不說出得罪朝廷的話即可。
杜寧心裡有了計較。
燕王說道:“久仰杜公子大名,在下這裡有一上聯,苦思許久不得其下,望請指教。”
“文兄請講。”杜寧從容道。
燕王說道:“我這上聯是,青山不墨千秋畫。”
莊守仁笑道:“燕兄這上聯意境甚好,青山是景,不惜要用墨水就能成千秋之畫,好!”
杜寧原地想了想,緩緩道:“那我對,流水無弦萬古琴。”
“流水潺潺,無弦自吟,恰如萬古琴,哈哈……我苦思許久的下聯,杜公子片刻之間作出,好!”
燕王很是滿意和高興,笑道:“果然是滿腹詩書,聞名不如見麵,足見盛名之下無虛士。”
“文兄過獎。”
杜寧輕輕一品玉香茶,頓時一股清香入喉,讓人心曠神怡。
味道甘甜,確實是上等名茶。
莊守仁說道:“莊某作有一首《早梅》,詩成之時才氣一尺有九,差一點點就能達府,若能稍作修改必定可成達府上乘之作,隻可惜在下愚鈍,自覺難以修飾,不知杜公子能否指教?”
說完以後,從袖裡乾坤中取出了他詩詞的原稿。
杜寧接過遊覽。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
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豔來。
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台。
“莊兄文采出眾,在下佩服。”杜寧笑道。
“在蘇州第一才子麵前,這點不算什麼,讓你見笑了。”莊守仁說道。
燕王說道:“我也曾經看過這篇《早梅》,也認為這首詩已經改無可改,但是又總覺得欠缺些什麼,就看杜公子能否稍作修飾,讓這首詩升至達府了。”
“請容在下斟酌。”
杜寧左手拿著稿子,右手輕輕敲打桌麵。
其他人看著杜寧,一句話也不敢說,就怕打斷他的思路。
許久後,杜寧展眉一笑,“我觀此詩,似乎隻有一字可改。”
“何字?”莊守仁投來了期待的目光。
“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這‘數’字還不能完全體現出梅花開得早。將其改為‘一’字,更能顯得梅花早放。”
“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
莊守仁念了一遍,猛然間醍醐灌頂,大喜道:“杜公子大才,這‘一’字簡直就是點睛之筆!”
“妙哉!僅是修改一字,就能讓詩文的意境提升了一個層次,真不愧是蘇州第一才子。”燕王默默點頭,臉上滿是欣賞之色,對杜寧的表現相當滿意。
泓軒帝也是麵露微笑,心裡琢磨難怪先皇會重視杜寧,果然是也是被杜寧的文采所折服。
莊守仁從袖裡乾坤取出紙筆,將修改的《早梅》重新寫下。
一道二尺餘長的才氣瞬時躍動與紙上。
“果真達府!”
莊守仁起身對杜寧作揖:“多謝杜公子指教,您可為我‘一字之師’,請受我一拜。”
“莊兄客氣,實不敢當。”
杜寧扶起莊守仁。
“《早梅》升至達府,也算是完成了我一個心願,日後杜公子若有差遣,莊某一定報答。”莊守仁感激道。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杜寧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放在心上。
“你們都有向杜公子請教,現在,也該輪到我向杜公子請教了。”泓軒帝突然開口。
“浩公子請問就是,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杜寧說道。
“杜公子身在國學宮,想必也聽說過草原族來訪雲朝的事情了吧?”
“在國學宮能聽到的事情,想來京城裡麵早已人儘皆知,不是什麼秘密。”
泓軒帝看著杜寧,緩緩道:“現在我朝南方與北方都在打仗,草原族趁虛而入,企圖以和親為名威逼雲國皇室,將皇室公主遠嫁草原族王子為妾,若不同意,草原族將會於蠻族和匈奴和親,到時候草原族將會在西域起兵,我國將三麵受敵,岌岌可危,不知杜公子對於此等大事有何高見?我雲國到底被迫向草原族妥協,還是與草原族撕破臉皮?”
“這個問題其實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問草原族。”杜寧如此回答,
“這話怎麼說?”
泓軒帝疑惑不解,他明明請教的是杜寧,可杜寧又為什麼說要問草原族呢?
“在下認為,草原族納雲國皇室公主為妾,無非是一種試探。”
杜寧說道:“如果草原族想要趁著蠻族與匈奴攻打雲國之際起兵,就算是雲國邊疆飄來草原的一根羽毛,都可以成為草原族攻打雲國的借口,草原族要戰,即便是雲國答應將皇室公主嫁與草原族王子為妾室,也不過是草原族羞辱雲國的一種方式,更會助長了草原族的囂張氣焰。”
“杜公子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思路清晰!”
燕王與泓軒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杜寧的欽佩。
若是草原族要打雲國,和親有個屁用?
隻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草原族這麼做就是試探雲國,若是雲國妥協,就說明雲國是一個徹底任人捏的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若雲國拒絕,那對草原族也沒有什麼損失,草原族依舊可以坐山觀虎鬥,坐享其成。
杜寧這樣的解釋,讓泓軒帝與燕王的想法變得更加清晰。
“從理論上來分析的話,假設朝廷答應草原族,那草原族是否有為雲國出兵攻打蠻族與匈奴的可能?”泓軒帝又問。
“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草原族不可能為了一個妾室,而向蠻族與匈奴發兵。”
杜寧搖了搖頭,否定了這樣的可能性,然後接著又道:“即便是有這樣的可能,估計草原族也是打著為支援雲國的旗號進駐雲國,不管是多少兵馬都無異於是在引狼入室,因為,一旦草原族的兵馬在雲國的任何一個地方駐紮,那就是一根刺兒頭,隨時都有可能紮向雲國心窩。”
“退一步而言,就算草原族真的願意相助雲國,那也隻是在製衡蠻族與匈奴,不讓他們擴大自己的勢力,但是戰事之後,草原族肯定會反水奪取雲國邊關,與其他草原族大軍來個裡應外合,到時候雲國將會陷入更大的危機。”
“杜公子深謀遠慮,果然高見。”
燕王另眼相看,杜寧未曾步入朝堂,卻有如此遠見,可謂是一語中的,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分析的十分到位。
“文兄謬讚,這隻是我個人的愚見而已,不過是茶桌上的笑談,可不敢指點江山。”杜寧謙虛道。
“照杜公子這麼說來,我們雲國與草原族似乎是無法避免開戰了?或者說,開戰反而是應對草原族最好的方式?”
泓軒帝表情陰冷,這是他最不想看到,卻又不得不去麵對的結果。
國庫裡的金銀能夠同時支撐與蠻族和匈奴作戰,若是再加上一個草原族的話,雲國會十分的艱難。
到時候大家都要節衣縮食,把省下來的錢全部投到打仗上麵,全國人的生活將會變得更加艱難。
“即便草原族現在不戰,等雲國與蠻族和匈奴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草原族也還是會興兵而至,在我看來,雲國戰勝蠻族與匈奴的那一天,草原族就會攻打雲國,反過來看,如果雲國被蠻族與匈奴攻破,草原族就會去撿蠻族與匈奴的便宜。”杜寧說道。
“草原族還是想要坐收漁利。”
泓軒帝突然感覺自己顯得十分被動,好像是被草原族牽著鼻子走一般。
“恕我直言,如果要杜公子做出決定的話,你會怎麼做?”泓軒帝真誠的詢問。
杜寧想了想,回答道:“我的個人意見就是堅持主戰,因為和親是隻有弱國向強國建交才會使用的手段,我雲國乃人族大國,與草原和親,無異於是向草原俯首稱臣,與其助長草原氣焰,還不如主動迎頭痛擊,讓草原族知道什麼是大國風範,實在不行就與草原族打個兩敗俱傷,到最後再被蠻族與匈奴撿便宜,而這絕對是草原族無法接受,我們賭得起,但草原族絕對不敢賭!”
“說得好!”
莊守仁說道:“杜公子這番話頗有幾分王者之氣,莊某佩服!”
泓軒帝握緊拳頭道:“我雲國是人族大國,絕對不可能向區區草原族俯首。”
“我這些話隻是說得好聽而已,無非是我一個人的豪情壯誌而已,讓諸位見笑了。”
杜寧歎了口氣,麵露愁容道:“隻恨我隻是一個儒道舉人,倘若讓我成進士,也願奔赴戰場殺敵,磨練古劍強化修為,總比在這裡嘴炮要來得實在。”
進士以古劍殺敵,殺敵越多,古劍威力越強,能以一當十,甚至敵百。
“你有如此雄心壯誌,已是難得。”燕王說道。
莊守仁突然悲憤道:“杜公子成七品進士就想上戰場報效國家,而我如今已是進士,卻不曾請纓奔赴邊疆,我簡直枉為讀書人,慚愧,實在是慚愧。”
燕王安慰道:“莊公子不必自責,你也是剛成進士沒有多久,文宮古劍尚未開鋒,等你古劍煉成以後,再去上陣殺敵不遲。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能建功立業,報效國家。”
“多謝燕兄安慰。”
莊守仁心裡舒坦了很多,隻是覺得國家危難之際,讀書人若不能挺身而出,等於白讀那麼多的聖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