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寧與李昌盛麵麵相覷,對王潤的這波操作流露出了三分冷笑。
趙東城是以傑英社的名義,在《南平文報》刊登《童生狂妄》大罵杜寧,若是沒有王潤在背後支持,那篇文章絕對進不了文院編修房的大門。
如今王潤出麵道歉,看似要化解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實際上是化解這場文名之爭。
若是杜寧不能與傑英社和解,杜寧的《竹石》被宣揚之後,傑英社就成了跳梁醜。
可和解之後就不同了,讀書人都會覺得雙方雖在文壇上鬥爭,實際上也都相互包容,也隻會認為這是一場讀書人與讀書人之間的意氣用事,還犯不上水火不容,
如此一來,杜寧作的《竹石》就不能影響到傑英社的聲譽。
不得不,王潤這一手心機玩得確實不錯。
寒衣社眾人心知肚明,王潤身為傑英社的社首,自然是要在眾人麵前維持一個“君子”人設。
趙東海急忙開口:“王潤兄,不能啊!我趙家光明磊落,豈能……”
“住嘴!”
王潤打斷了趙東海的話:“難道我王某人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你們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社首?還是你們趙家想退出傑英社?”
“王潤兄言重,我等不敢。”
趙東海嚇了一跳,急忙認錯。
“那就聽我的話,與杜公子握手言和,以後大家還能夠在文會繼續較量,冤家宜解不宜結,此事就此揭過。”王潤的語氣不容置疑。
“是,是。”
趙東海縱然萬般不情願,可也不敢得罪王潤這個權貴,那他們望族將會得不償失。
“看在王潤兄的麵子上,我會讓東城出席三日以後的望江樓宴會,與杜公子和解。”趙東海道。
“好!趙兄高義,這才是讀書人應有的氣量。”
王潤滿意點頭,目光看向杜寧這邊:“杜公子,趙家已經知錯,你也能否給我一個薄麵?”
杜寧看了眼李昌盛,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李昌盛聲道:“雖然不知道王潤打得什麼主意,但可以先答應下來,他既然放話要為你們調解,明麵上絕對不可能害你,否則就是揮起巴掌抽在他自己的臉上。”
杜寧輕輕點頭,對王潤拱手道:“多謝王兄心意,三日之後,杜某會準時赴宴。”
“好!”
王潤聽完很是高興,笑道:“那麼三日之後,我們在望江樓不見不散,誰要是敢不來,那可就是打我傑英社的臉,到時候可彆怪王某不念舊情。”
這句話明明是對雙方所言,杜寧聽了之後,卻覺得對方是故意將這句話給他聽的。
“這莫不是鴻門宴?”
杜寧心生疑惑,總覺得王潤邀請自己,似乎彆有什麼文章。
“今日一事到此為止,以後休要再提,大家都散了吧!”
王潤完之後,便帶著傑英社的學子離去。
“今日多有得罪,請杜公子見諒。”
“告辭。”
趙東海對杜寧與李昌盛一拱手,然後也跟著趙家讀書人離去。
這場鬨劇,終究是告一段落了。
“萬先生,您怎麼來了?”
突兀劍,人群中發出驚訝之色,同時見有一位翰林走了過來。
正是在暗中觀察的萬翰林,當時他見趙東海等人要圍攻杜寧的時候,也忍不住要站出來製止。
但在關鍵時刻,李昌盛等人趕到,所以就沒有現身。
等傑英社與趙家讀書人離開後,他才從後麵走出來。
“萬先生。”
眾人作揖行禮。
萬翰林對眾人一拱手,然後問道:“請問《竹石》的作者杜鳴州是哪位?”
“學生杜寧,見過萬先生。”
杜寧上前回話,他聽過“萬先生”的文名,乃是一位在府文院搜集和整理詩詞文章素材的文案主簿,是文院編修的得力助手。
“杜鳴州,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請借一步話。”萬翰林嚴肅道。
李昌盛等人聞言急忙回避,走得遠遠的。
萬翰林走進杜寧家的院,確定周圍都沒有其他人後,才低聲道:“萬某唐突,可否一觀《竹石》原稿?”
“這……”
杜寧古怪的看著對方,隨後也就釋然了,自己是在文院寫得《竹石》,身為文案主簿自然知曉。
但,對方要看原稿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因為萬翰林在南平府頗有文名,杜寧簡直懷疑對方是不是會對《竹石》心懷不軌。
“萬先生稍等。”
杜寧馬上回到房間取來了《竹石》原稿。
萬翰林看過之後,嘴裡輕聲念誦一遍,文宮中傳來了十分玄妙的脆響。
“果然磨心煉膽!”
萬翰林的文膽發出振鳴,激動無比。
但下一刻卻又感慨起來:“詩是好詩,隻可惜這字寫得……”
杜寧頓時老臉一紅,低聲道:“讓萬先生見笑了。”
萬翰林很是不舍的將《竹石》還給杜寧,嚴肅道:“你這首鳴州煉膽詩非同一般,今日編修房的三位大人念誦了你的《竹石》以後,也從中獲得了不少裨益,你為讀書人創此煉膽詩功不可沒,請受我一拜。”
完以後,便對杜寧作揖一拜。
杜寧也急忙躬身回禮:“先生言重,學生愧不敢當。”
二人重新挺胸抬頭。
萬翰林繼續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如今沒有功名在身,《竹石》在你手中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杜寧臉色一變,感覺萬翰林似乎意有所指。
“萬先生的意思,莫非有人想……”
杜寧大膽聯想,可能就連王潤也看上了這首鳴州煉膽詩,不然王潤又怎麼會以傑英社的名義,對雙方進行調解?
果然,三日以後的望江樓會是一場鴻門宴。
“請萬先生指教。”杜寧拱手道。
“東方先生等三位編修已經聯名上報蘇州文院,這段時間你要保護好《竹石》,等州文院派人前來處理。”
萬翰林道:“鳴州煉膽詩妙用無窮,你若是主動將其捐給文院,留在雲國學宮之內,讓眾多學子磨心煉膽,下讀書人都會感激你,弘揚你的文名,讓你在文壇上有一席之地。”
“但如果你要捐給朝廷,就必須要經過府衙門之手,一旦如此,府衙門就會有很多方法扣下,甚至據為己櫻”
“你現在沒有功名,衙門有很多種欺壓你的手段,所以你要慎之又慎。”
杜寧恍然大悟起來,王潤真是好深的心機,背後竟有這麼惡心的手段。
萬翰林又道:“《竹石》是你所創作,不管你打算捐給哪一方,都由你自己做出決定。”
“當然,你不捐出也沒有關係,隻要你一個‘不’字,沒有人敢強迫你,但傑英社會以此攻擊你的文名,你不為人族不為讀書人,或是你自私自利等等,讓你在文壇之上遭眾人筆伐。”
“萬先生的意思,學生明白了。”
杜寧輕輕點頭,所謂的筆伐,無非是一些大義淩然的道德綁架。
看似公允,實則惡心。
“你明白就好。”
萬翰林道:“該的我都已經了,今日你我交談的內容,杜鳴州不可向第三者提起,以免引火燒身。”
“萬先生放心,學生一定會對此事守口如瓶,絕對不像其他人透露分毫。”杜寧嚴肅道。
“如此就好,今日杜鳴州就當沒有見過我,萬某告辭。”
萬翰林對杜寧一拱手,便向加快腳步離去。
“萬先生請慢走。”
出於禮貌,杜寧作揖相送。
…………
傑英社。
“王潤兄,我實在是想不通,您為什麼要讓我們與杜寧那廝化乾戈為玉帛,如果不是他的話,吾弟東城絕對不可能現在還躺在家中不省人事,此仇不報,我趙家將蒙受奇恥大辱,成為南平府傑英社權貴中的笑話。”
趙東海向王潤抱怨起來,臉上滿是不服與不甘之色。
王潤讓他們趙家與杜寧和解,他們是萬般的不情願。
“哼!誰我是真心讓你們與杜寧那廝和解的?這不過是我的緩兵之計。”
王潤嚴肅道:“杜寧寫的《竹石》乃是百年罕見的鳴州煉膽詩,這首詩將來有可能會刊登《蘇州文報》,一旦杜寧的文名遠揚,到時候被下讀書人謾罵的對象就不是杜寧,而是我們,虧你們還是傑英社的讀書人,居然連這一點遠見沒有,將來還怎麼做大事,怎麼成為朝廷的棟梁!”
“可是……”
趙東海咬了咬牙,拳頭攥緊,但很快就鬆了下來。
“我知道你的心裡十分不甘,可是想要對付杜寧的話,我們其實有很多種方法。”
王潤耐心解釋道:“杜寧的《竹石》對讀書人有奇異的煉膽之效,他既然身為雲國讀書人,應該將《竹石》捐獻給朝廷,以成全他身為讀書饒大仁大義。”
“原來如此,王兄英明!”
趙東海恍然大悟,緊接著他又不放心的道:“可……若是杜寧不願意將《竹石》捐獻給朝廷呢?”
“那他就是一個不思報國,自私自利的卑劣人,將會遭受整個文壇的口誅筆伐,就算他寫的詩詞文章再好,也無法洗刷文名上的汙點,他將會成為文饒恥辱!”王潤得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