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木照例來到書房，向秦羽稟報今年王府施粥賑災的安排，以往都是由王府的管家操辦此事，今年也不例外。
“王爺，今年的米糧和棉衣已經備好，按照往年的慣例……”
霍木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秦羽打斷了。
“今年，本王親自去。”
霍木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王爺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參與這種事情了。
他心中雖然疑惑，卻不敢多問，連忙應道：“是，王爺，屬下這就去準備。”
其實秦羽隻是無聊罷了。
“不必大張旗鼓，”秦羽淡淡吩咐道，“一切從簡，本王微服私訪即可。”
霍木領命而去，心中卻暗自思忖：王爺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貶之後，性情大變了？
不多時，霍木便服侍秦羽換上了一身普通的棉衣，又特意為他準備了一頂遮住麵容的鬥笠。
雪落無聲，卻重重地壓在京城百姓的心頭。
破廟的屋簷下，蜷縮著衣衫襤褸的乞丐，凍得嘴唇青紫，瑟瑟發抖。
一陣寒風刮過，卷起地上的積雪，像刀子般割在他們臉上。
一個老嫗抱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低聲哼唱著不成調的歌謠，試圖用微弱的體溫溫暖懷中的幼小生命。
秦羽裹緊了身上的棉衣，踏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鬥笠遮住了他的麵容，也隔絕了大部分的風雪。
他看著眼前這幅人間慘劇，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悲涼。
曾經繁華的京城，如今竟是這般景象。
施粥的棚子搭建在城西的一處空地上，熱氣騰騰的粥香在寒風中飄散，吸引著饑寒交迫的百姓。
他們排著長隊，眼中閃爍著渴望的光芒，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接過義士施舍的熱粥。
秦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狼吞虎咽地喝著。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施粥棚前的寧靜。
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停在了秦羽身旁。
馬車上下來一位身著貂裘的年輕女子，眉目如畫，氣質高貴，正是太尉之女蕭雨涵。
秦羽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蕭雨涵也明顯怔了一下，隨即連忙向秦羽行禮：“小女子見過八賢王。”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絲緊張。
秦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他將鬥笠微微向上抬了抬，露出俊朗的麵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蕭小姐也是來施粥的？”
蕭雨涵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仆從，他們手中都提著大桶的熱粥和嶄新的棉衣。
“是…是的，”蕭雨涵的聲音有些結巴，“小女子…小女子見這些百姓可憐，便…便想著略儘綿薄之力。”
秦羽的目光掃過蕭雨涵身後的物資，心中了然。
看來這位太尉千金並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準備。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蕭雨涵，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蕭小姐真是菩薩心腸。”
蕭雨涵的臉頰微微泛紅，她低著頭，不敢直視秦羽的目光。
她總覺得秦羽的眼神似乎能洞悉一切，讓她無所遁形。
“王爺謬讚了，”蕭雨涵低聲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秦羽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指揮仆從開始施粥。
蕭雨涵的舉止優雅得體，卻又帶著幾分真誠的關懷，很快就贏得了百姓們的愛戴。
秦羽看著麵前忙碌的場景，身側的雪已然積了薄薄一層。
他微微眯了眯眼，擋住風雪，從蕭雨涵身上挪開目光，走到了施粥棚前。
幾名仆從連忙躬身退到一旁，手中的勺子一抖，差點將一大杓熱粥潑出去。
“小、小人這就讓開！”為首的仆從戰戰兢兢地說道，額頭上的冷汗幾乎和臉上的雪水融在一處。
“多慮了。”秦羽袖口輕拂，彎腰取過勺子，看向凍得手腳僵硬的百姓，低聲說道，“我來施些粥，儘些力。”
這一動作立刻讓不遠處的蕭雨涵有些發愣。
秦羽雖隱去王爵身分，卻仍顯出幾分貴胄氣度，他接過那染著斑駁鐵鏽的大鐵勺，轉身麵對排成長龍的百姓時，竟毫無絲毫不適，甚至手法都顯得說不上熟練，卻也不顯笨拙。
“王爺竟親自施粥？”蕭雨涵忍不住問了一句，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
她本以為這位被朝臣傳得神乎其神的八賢王，骨子裡是個尤愛端著架子、不願沾俗的風流人物，斷然不會將手伸進這勞粗活裡。
秦羽頭也不抬，邊施粥邊答：“蕭小姐這話便不對了。同為人子，誰見餓者而心生麻木？不妨伸手試一試，這湯勺雖重，卻也並非難以掌控。”
蕭雨涵一時無言，被硬生生噎了一口氣。
她瞪了瞪眼，似是想反駁幾句，但背後也是數名百姓期盼的眼神鎖定著，她若真隻在旁邊執著站著，怕是顯得更加不合宜。
咬著唇片刻，蕭雨涵索性也提了桶粥，學著秦羽的樣子站到隊伍旁邊。
果然剛一提起來，她便覺著這桶熱粥的重量透著一分惱人，不禁皺眉道：“這不是一般的重啊……王爺您倒好，輕飄飄便做下了。”
秦羽聞聲輕笑，言語裡也是幾分輕快：“蕭小姐既做善舉，便莫要怕辛勞，此重若與這天寒地凍比起來，又算的什麼？”
“您倒輕易！”蕭雨涵不服氣地嘟囔，卻未放下手中的湯桶，稍稍用力地將滾燙的粥倒進了前方老婦的碗裡。
施粥棚前，兩人的對話顯得與眾不同，卻也讓原本凝重的寒風裡多了幾分趣味。
幾名百姓低頭捧著熱粥，有些匆匆退到一旁暖手。
一旁的蕭雨涵卻漸漸有些失了本來的意氣風發。
她低頭看著縮成一團的百姓，眼裡閃過一抹憐憫：“這些人，真是可憐得緊。從前尚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家，如今卻流落街頭，連一口熱飯都需靠施粥棚維持……”
秦羽手中的勺子頓了頓，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瞬，但很快又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