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話音才落下,垂落的輕紗幔帳驀地揚起,未央宮中的燭火亦忽明忽暗閃爍了幾下,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陣風吹滅了。
殿中原本還算明亮的光線頓時昏暗下來。梅花香馥鬱香甜,同樣在這一刻彌漫了每個角落。
沈燃漆黑濃密的長睫因風微顫,隔著夜色看來,更顯得唇色殷紅,仿佛雪中盛開的梅花,清冷中又生出一縷動人心魄的豔色。
“不想讓你跟彆人玩?”
他偏過頭笑起來,清越的聲線如今莫名帶點啞:“薛子期,你要是當真這麼覺得,那未免也太過小瞧朕了。朕在你的眼裡就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麼?”
沈燃又開始自稱朕了。
薛念輕輕眨了眨眼睛。
這陣風來的委實應景,一如此刻他的內心。薛念暗暗歎了口氣,他勾起唇輕笑了下,眼眸晦暗:“那陛下要如何?刀山火海,臣也不懼。”
風仍未散。
吹得桌上書頁“嘩嘩”作響。
沈燃慢悠悠打開剛進來時放在桌案上的食盒,而後取出酒杯酒盞,倒了一杯酒給薛念遞過去:“若非要說的話,比起不讓你跟彆人玩,朕還是覺得打斷手腳,送你條金鏈子更合適。子期覺得呢?”
薛念手抖了抖,本來準備去接酒杯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酒杯“哐啷”落地,發出清脆聲響,酒水淌了一地,還有幾滴濺在了靴子上。
“沒接住啊。”
沈燃單手支著下巴,笑道:“沒關係的,還可以再倒。朕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聲音輕佻又戲謔,仿佛帶著把說不清道不明的勾子,叫聽者心神不寧。
說完,他取過另外一隻酒杯,再次倒滿給薛念遞了過去。
這次沒等他接,直接遞到了嘴邊。
琉璃盞微涼的觸感過分清晰,薛念本就是那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時熱血上湧,早就不在乎這杯酒到底意味著什麼,乾脆不管三七二十一,低下頭把酒喝了,喝完還不忘讚一句——
“好酒。”
視線“砰”的撞在一起。
沈燃仍舊維持著遞酒的姿勢,酒杯都未及收回,忽然聽見“噗通”一聲。
兩人一怔,齊刷刷循聲回頭。
元寶掐著蘭花指跑進來,話還沒來得及說,卻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他心裡一突,沒留神腳下的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被撞破這種事沈燃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何況元寶還是他的貼身太監。
他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淡淡道:“何事?”
元寶卻沒沈燃這麼淡定。
他捂著喉嚨,哆嗦了好半天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陛下,這眼看著要下雨了,所以奴才……奴才來幫您和少將軍把窗戶給關上。”
話音落下,卻良久沒得到回應。
元寶摸不清情況,不自禁在涼風中冒了汗。
他壯著膽子抬頭,又一眼看見沈燃喝乾了薛念手中的酒。
“砰——!”
這回元寶直接把腦袋磕在了地上。
“怕什麼?”
沈燃緩緩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彆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從今往後,在未央宮彆喊少將軍,要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