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常年混跡風月場的人,再潔身自好也還是會耳濡目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薛念嘴裡說出來,戲謔調笑的意味就是水到渠成,隨時隨地可以上演一場才子佳人的邂逅。
卻又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薛念眼睛中流光溢彩,隱隱帶著種奪人心魄的力量,將清冷也渲染上熱烈。
四目相對時,沈燃忽然就不合時宜的想。其實薛夫人擔心的確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麵對這樣一個人。
戲再假,情也真。
指不定哪日這塊木頭真的開了竅,喜歡上什麼人,那自然就是乾柴烈火,一發而不可收拾。
從前沈燃一直在等薛念坦誠。
他需要這個人成為自己手中的刀,為自己征戰四方。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處心積慮真的等到這一天,落在下風的竟然一直是他自己。
從前至少還有君臣之分。
至少薛念還會謹守禮數。
哪怕他並不願意。
可如今薛念像是有恃無恐,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這種仿佛破罐破摔一樣的態度,倒真叫沈燃無可奈何投鼠忌器了。
不小心露了底牌,被人拿住把柄。
一步錯,滿盤輸。
從那聲半推半就的“哥”開始,在薛念的步步緊逼之下,他成了一退再退的那個人。
為什麼薛念問他就要說?
他明明也可以不說。
他是皇帝。
他不需要聽任何人的話。
乾什麼上趕著給自己認個“哥”?
沈燃沒有回答薛念的問題。
他賭氣般收回手,轉過身去不再看那個叫自己心煩意亂的罪魁禍首。
可他顯然還是低估了薛念。
這個人即使還在病中也不肯老實。
見沈燃拒絕回答自己的問題,竟然就自顧自的唱起歌來。
這回不是剛才那首不知名的曲子,而是用來哄孩子睡覺的童謠。
好聽是好聽,但總讓沈燃覺得薛念是拿自己當孩子在哄。
沈燃驀地轉過身來,沉聲道:“薛子期,你還有完沒完?大晚上不睡覺,在這鬼哭狼嚎擾人清聽?”
薛念輕笑了一聲。
他也不辯駁,懶懶道:“那好,我不唱了,陛下早些休息。”
說著,果然從善如流的不再出聲。
沈燃在黑暗裡瞪著薛念看了半天,最後竟忍不住氣笑了。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半點兒也不違背他的命令,卻又能讓他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真是離譜。
沒人說話,房間頓時恢複了平靜,隻能聽見薛念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著的實在太快了。
可沈燃心裡如同長草。
其實有薛念陪著說話他反而能平靜下來,此時卻又禁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最後他是生生痛暈在藥池裡的,醒來時卻身在一座冰冷華麗的宮殿之中。
幔帳飛揚,琉璃做瓦,夜明珠散發出幽幽的光,照亮不計其數的奇珍異寶,價值千金的珍珠被隨意做成簾子,身旁的被褥更是柔軟舒適。
是最上好的綾羅與絲綢。
即使在大周,這也是皇後才能夠擁有的待遇。
然而沈燃卻沒有半點兒開心的情緒。
不知道有多少次在這裡從黑夜跪到天明,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大祭司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