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中本來就有些怪異的氛圍頓時就變得更加凝滯起來。
相較而言,薛念作為當事人,反而是最為淡然的一個。他笑了一聲,溫聲對著老大夫道:“您不必——”
誰曾想才說了三個字,沈燃就接過話頭,繼續道:“子期這個人向來都是如此的,自己的事自己也不放在心上,還是要勞煩周大夫多加費心,無論是什麼藥材都不必吝惜,隻一點,請務必拚儘全力,朕這裡先行謝過了。”
話音落下,他還向老大夫微微欠了欠身,算作感謝。
作為軍中用慣的老大夫,以前沈煊還在的時候,他自然也給對方看過診。
彆說坐了。
全程跪著,連站也不敢站。
稍有不如意就是非打即罵。
一個王爺擺譜都擺成這樣,就更彆提九五至尊的皇帝了。
即使沈燃隻是稍微欠了欠身,老大夫也不禁嚇了一大跳。
緊接著膝蓋一軟,“噗通”又跪了。
他趴在地上,顫顫巍巍地道:“陛下您萬萬……萬萬不可如此啊,草民這可承擔不起……承擔不起啊!”
謝長寧畢竟年紀還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又自幼跟在謝今朝和付驚鴻這種向來不怎麼守規矩的大才子身邊,對皇權尊敬有餘,畏懼卻不足,否則當初他也不會有與老襄王沈礫當麵交鋒的勇氣。如今見沈燃一個根本不太明顯的欠身,竟然把老大夫嚇成這樣,頓時哭笑不得。
他再次過去把老大夫拉起來:“周大夫,陛下不吃人的,都說了彆這麼拘謹啊,你還是快點給少將軍開藥吧。隻要他沒事,你可就是陛下的大功臣,比磕多少個頭都管用,是不是?陛下?”
謝長寧邊說,竟然還非常認真的轉過頭來,征求沈燃的意見。
到底年紀小,眼睛裡隱隱約約還帶著些清澈的愚蠢。
沈燃實在沒忍住笑了。
須臾之後,他目光落在薛念莫名顯得有些局促的臉上,緩緩地道:“正是如此,長寧甚得朕心。”
…………
接下來的兩天,薛念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因為一開始沒有注意調養,導致病情反複,如今不但房間門絕對不可以踏出半步,而且各類湯藥流水般送來,都是沈燃親自盯著他喝,力爭一滴也不能浪費。最後喝得他隻要一聞見湯藥味就生理性反胃。
這天剛喝完一碗藥,薛念就垂頭喪氣地靠在床上,指著擺在桌案之上的幾盆花花草草道:“這兩日臣瞧著桌上的花草都蔫了不少,說不定是讓藥熏的,要不陛下吩咐人把這些全都搬出去吧,苦臣一個就夠了,何必讓這些花草也跟著一起受罪,您說是不是?”
沈燃麵無表情地把第二碗藥端到他麵前:“你喝快點兒,這些花草就少被熏一會。真這麼有愛心就彆廢話,那些士兵們喝藥都痛痛快快的,你作為他們的統帥,一天到晚磨磨唧唧的怕喝藥,也不嫌丟人。”
聽了這話,薛念非但沒有覺得羞愧,反而還理直氣壯:“一天到晚拿藥當水喝,任誰來都要吐,再說了……”
說到這裡,他揚眉笑道:“誰規定統帥就不能怕苦?這又沒外人,我還裝什麼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