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琅微微垂眸,他目光落在沈燃纏在紗布的右手之上,總隱隱約約的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兒,然而一時間卻又實在想不起來。
這兩天心太亂。
趙元琅微微抿了抿唇,皺眉道:“你到底要乾什麼?”
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兩個人和站在旁邊的謝長寧可以聽到。
但謝長寧念完詔書,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他目光在沈燃和趙元琅之間轉來轉去,最後,感覺周圍一切都變得很不真實,似乎是在曆一場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大夢。
沈燃笑了下,淡淡道:“這還不明顯嗎?當然是給趙將軍道歉,當全天下的麵,還他個清白。”
趙元琅深吸了一口氣:“我是問你為什麼忽然要這麼做?”
沈燃道:“朕方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因為趙將軍冤枉,更因為朕誠心悔過。”
默然片刻,趙元琅冷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昨天你可不是這個態度。”
“我有錯,我承擔,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燃靜靜看著麵前這個少年:“但是趙元琅,你要明白一點,朕之所以願意這麼做,是因為朕本來就有這個心,可不是因為怕你,所以朕必須跟你比。可即使根本沒你,有朝一日,朕也會為你家昭雪,否則朕當初何必留下趙元琢和趙晴嵐,總不會是為了等著讓他變成下一個你,然後來給朕添堵,你說是不是?”
趙元琅看著他,聲音之中聽不出什麼情緒:“陛下的確很能邀買人心。”
沈燃微微側了側頭。
他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似是自嘲:“邀買人心的方法何其之多,朕又何必非要選這種自損八百的苦肉計?難道嫌自己過得太痛快了麼?”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把鞭子往前遞了遞,漫不經心道:“不是恨我嗎?今天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報仇了。開不開心?痛不痛快?”
趙元琅:“……”
開心嗎?
痛快嗎?
磨刀霍霍準備大戰一場,結果對方竟然在占儘先機的情況下認輸了,還主動遞了把刀過來,說要任他處置。
真荒唐。
就連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這一定是狗皇帝的詭計。
可他身上還有什麼是值得對方圖謀的?
就像沈燃說的,如果他不是誠心悔過。即便有所圖謀,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趙元琅伸出手握住了沈燃遞來的鞭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手上粗糙的紗布,莫名的荒謬感油然而生。
他嘴唇輕輕動了動,而後聽見自己的聲音道:“多少?”
沈燃的詔書之中隻有很籠統的刑責二字,估計就算來真的,也隻會讓他打幾鞭,做做樣子給其他人看而已。
但是幾鞭子也足夠了。
趙元琅有些不屑的想。
以他的力氣,哪怕隻是一鞭子,也足夠讓一個成年男子鬼哭狼嚎。
這樣想著,趙元琅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驀地對上了一雙琉璃般的眼。那雙眼睛之中若隱若現的笑意隱約,藏著太多讓人猜不透也看不懂的東西,不知怎麼,竟迫的他一顆心七上八下。
趙元琅呼吸莫名一滯。
就在這時,他恍惚聽見一聲極輕的笑——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