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微微一怔。
須臾之後,他若無其事的取出之前那張地圖,低頭比對了一下:“那入口或許就是此處了。按照地圖上記載,隻要穿過這座地宮,那我們就可以直接繞出這片迷霧森林,到時候完顏靖派再多兵圍困也無可奈何。”
哪怕找不到寶藏也值得一試。
然而沈燃看向前方,卻沒有任何動作。他輕聲道:“從古至今,凡貴族陵寢或者藏寶地宮,為防止外人擅闖,皆會設下各種機關。岩壁上的話未必是危言聳聽,我也未必能夠事事周全。”
說到這裡,沈燃停頓片刻,才繼續道:“薛子期,我的選擇也未必都對。”
就像過往許多次,其實他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否則上輩子他就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事實上,他從來不是個怕死的人。
他是個瘋子。
不管是對是錯,他都要一條獨木橋跑到黑。
所以他的每個選擇都如臨深淵,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陛下這話說的不妥。”
耳邊驟然想起的聲音打斷了沈燃的思緒,薛念站在沈燃身側,同樣望向前方的岩壁。
鮮紅到近乎刺目的字跡落在他眼睛裡,也沒能激起所謂驚恐的浪花。
世間萬般恐懼,皆自由心。
他從不缺身赴幽冥的勇氣,又何必恐懼?
薛念淡淡道:“不應該說我,而應該說我們。這並不是陛下一個人做出的選擇,無論生死,微臣都會與陛下站在一處。”
這話薛念說的很平靜。
可正因平靜,聽起來才更覺得驚心動魄。他的話之所以值錢,是因為他一諾千金重。
沈燃微微側過頭,兩人一直錯開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借著若隱若現的火光,薛念看到他眼底漆黑如墨色般的情緒。
像是冷冽。
像是無牽無掛的釋然與灑脫。
同時也像是……
孤獨和絕望。
那麼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什麼都看不分明,卻實在是叫人心驚。
一個有些荒謬的念頭油然而生,在某一刻占據了薛念的心。
他隱隱約約的想——
關於這個人,他是不是其實也錯過了很多?
如果當年他不那樣驕傲呢?
如果他願意再堅持一下呢?
是否……
便不似今日,物是人已非?
可惜有些事是注定得不到答案的。
沈燃什麼話都沒說。
他再次點亮火折子,竟然頭也不回的第一個走進了山洞中。
大多數情況下,皇帝身份尊貴,即使親征,也隻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不會親上戰場殺敵的。
山洞中情況未知,萬萬沒有讓皇帝走在最前頭的道理。
季九上前一步,想攔住沈燃:“陛下——”
薛念抬起手,阻止了季九。
他無比平靜的看著青年的背影。
這一刻,薛念忽然覺得,仿佛什麼皇權富貴,權術心計都在此時被對方儘數拋卻了。
餘下的……就隻有破釜沉舟的孤勇。
天潢貴胄,哪有不惜命的,可這人當真很像是個孤注一擲的瘋子。
薛念道:“先把火把都滅了,換上火折子,還有,那山洞之中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讓兄弟們都當心些。”
話音落下,薛念也沒有等季九的回答,而是毫不猶豫的邁步跟上了沈燃。
這山洞一看就陰森森的滿是詭異。
皇帝和將軍走在最前頭,萬一碰上什麼危險,那不就遭了?
眾人愣了下,連忙滅掉自己手裡舉著的火把,急匆匆的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