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豫關是邊塞重鎮,光守軍就十幾萬,而且沈煊作為陵豫關主將,自然掌握大部分兵權。即使沈燃絕對可以信得過薛念的實力,但是再托大也不能這麼玩。
上輩子後來薛念雖然也單槍匹馬闖了邊關,可當時因薛遠道帶兵出征,邊關是有不少他的舊部的。危急關頭,那些人自然也會聽從薛念這個少將軍的調遣。
然而如今卻不同。
薛念這個少將軍的名頭,在紙醉金迷的盛京城之中的確很響亮,可要放在黃沙漫天的邊關,名頭這種東西最多能算是個錦上添花的點綴。
那裡是需要實力說話的。
若不能以實力震懾眾人,那說不定就連一個小兵也敢給將軍下不來台。
由於時常要應對戎狄人的侵略,本來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人,今天脫了衣衫和鎧甲,都不知道明天到底還能不能穿在身上,脾氣和秉性自然難免彪悍。
否則以沈煊天潢貴胄的身份,又在陵豫關經營那麼多年,再怎樣也不可能隻掌控陵豫關半數兵權了。可即使是這半數兵權也足夠讓人頭疼。
薛念畢竟初來乍到,又隻帶那麼點人,邊關那些守軍即便不那麼信服沈煊的,也未必會因為一個少將軍的名頭就信服薛念。到時候他恐怕會麵臨無人可用的尷尬境地。
沈燃一時間也不禁有些拿不準薛念提出帶這麼少的人過去,到底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擔心他起疑心。
畢竟兩人之間的忌憚與隔閡由來已久,上輩子他連半個人都不肯給薛念。
這輩子也隻能滴水穿石,不能操之過急。薛念畢竟不是薛嫵,他的甜言蜜語對對方起不了多少作用。
隱隱猜到沈燃的擔心之處,薛念輕笑道:“臣此番不過是去阻止齊王獻關投降,還沒到開戰的地步,而且臣相信邊關那些將士亦不是全都願意投降,所以八百人暫時也足夠了,不夠臣肯定會毫不客氣的向陛下開口,不過這八百人要讓臣在禁軍和禦林軍之中隨便選,不知道陛下肯不肯答應?”
“朕還不會連八百人也舍不得,你要在禦前侍衛裡選都由得你。”
沈燃懶懶道:“可你若是走了,誰去抄辰王府和忠勇侯府,誰還有膽子去審袁濟舟這個現任侯爺?總不能讓朕親自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辰王是皇親國戚,袁濟舟再不成器那也是忠勇侯,膽子小點兒的,彆說抄家審問,說不定直接被嚇退了,又或者像辰王在慎刑司那樣,好吃好喝的招待起來,彆想問出一句有用的來。
“謝大人不就是最佳人選。”
“他雖然是文官,但論城府,有幾個能比的過他,臣也要甘拜下風。”
薛念淡淡道:“隻做一個戶部尚書實在屈才了,總要給幾塊硬骨頭讓他出力應對一番,來日才好樹立威望,接左相大人的班,以免再出現百官和學生跪請這等荒唐事。”
沈燃笑了一聲:“朝廷六部各司其職,謝今朝一個戶部尚書,彆說帶人抄家,就算審問,也是越權。”
“禦前侍衛是給陛下辦差的,直接聽命於陛下,陛下乃一國之君,有什麼越權不越權。”
薛念道:“讓禦前侍衛去搜,隻需要謝大人給點兒建議,從旁輔助就行了。”
“禦前侍衛?”
沈燃道:“那子期看好誰?趙元琢嗎?你能舍得?”
沈燃聲音之中隱約帶了一絲調笑的意味。如果是真正了解薛念的人,就會明白他心裡有多寶貝趙元琢這個弟弟。
那恐怕是連薛嫵也不能比的。
“臣有什麼可舍不得的?”
薛念淡淡道:“陛下願意給他曆練的機會,那自然是他的福氣。可如今趙家之事也不分明,他自己還糾纏在是非中,凡事都派他去,恐怕會讓人懷疑陛下的用心,進而影響陛下的聲名。”
薛念即使向著趙元琢,話也是滴水不漏,毫無可以指摘之處。
沈燃懶懶勾了勾唇,決定不再跟他為難了:“可另外兩個侍衛長的身份背景複雜,怕是不能按朕的心思辦事。”
“越是如此,他們若說的話才會越有分量,他們所查出來的真相才越能取信於人。”
“旁人才無法質疑陛下的公正無私。”
薛念道:“臣一直就覺得,這世上其實根本沒有完全不能用的人,隻要您可以用的得當,用對地方,哪怕用的是敵人,說不定也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有很多事,敵人能做,自己人做不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沈燃溫言感慨:“薛子期,其實有時候你也很瘋啊。”
薛念勾了勾唇,沒有說話。
“周景檀。”
“紀安陽。”
於是沈燃無聲的笑了下,輕輕吐出兩個名字:“哪個?”
薛念懶洋洋靠在柱子上,指尖把玩著一片不知從何而來的落葉:“這陛下不應該問臣,而應該去問替您辦事兒的人,謝大人覺得哪個好拿捏,自然就是誰。”
…………
“陛下讓我家公子帶人去搜查辰王府和忠勇侯府?”
謝長寧看著前來傳旨的趙元琢,滿臉皆是驚訝之色:“可我家公子是個文人啊,他帶的什麼人?這不應該是武將做的事情嗎?”
謝今朝以手掩麵,輕輕咳了一聲道,輕聲道:“長寧。”
他態度很溫和。
可謝長寧卻不敢再說了,隻能微微苦著臉,站到了謝今朝身後。
趙元琢向著謝今朝躬了躬身,低聲道:“陛下會派禦前侍衛一起前往,謝大人隻需要從旁輔助,必要時給撐個場子就行了。”
“有那麼多官兵和侍衛在,叫一個文臣去撐什麼場子?”
趙元琢此言一出,謝長寧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元琢,那是你跟我家公子一起去嗎?”
他看起來似乎很想讓趙元琢跟著一起去。雖然兩人之間的見麵和交集也不算多,可謝長寧對趙元琢就是有種莫名的親近。
趙元琢微微一怔,隨即道:“陛下指派了另外一位侍衛長跟謝大人一起去。”
說著,他附到謝今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自然是個難辦且得罪人的差事。
謝今朝卻隻是輕笑了一聲,緩緩道——
“好,那替我多謝陛下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