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琢看著少年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道:“少將軍怎麼在謝大人這裡?”
薛念扶了扶額,悶聲笑道:“喝多了,倒是承蒙他收留,否則說不定昨晚要睡大街。”
說是來喝醒酒湯,結果最後竟然又上了酒,一邊行酒令一邊喝,曾經的江南第一才子,文采真不是浪得虛名,謝今朝把他給灌了個七葷八素。
當然,謝今朝也被他給灌的夠嗆。
不過主要得益於對方酒量沒他好。
趙元琢低聲道:“雖然少將軍酒量很好,但平時也還是稍微少喝些吧。”
微微側過頭,薛念含笑道:“好。”
話音落下,他伸出手,在趙元琢肩上重重一拍:“不錯,的確是成熟穩重不少,等再過個幾年,說不定就連我都要被你拍死在沙灘上了。”
趙元琢一怔,下意識用回了舊時稱呼:“子期哥,你又跟我開玩笑。”
“不是玩笑。”
薛念難得正色道:“元琢,這才是我對你的期望。你不要仰望我,而要想著如何超越我,軍中從來都不需要什麼一枝獨秀,你明白嗎?”
趙元琢沒有回答。
他定定看著薛念,忽然道:“子期哥,你的回馬槍還沒有教過我。”
那是薛念自創出來的絕招。
聞言,薛念哈哈一笑道:“那有什麼,你來,我教你啊。”
話音落下,他忽然伸手,扣住了趙元琢肩頭,而後沉聲道:“拔劍。”
這下發難實在是太過猝不及防,趙元琢心裡一驚,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依言拔劍。
速度非常快。
電光火石間,寒光閃過。
然而薛念比他更快。
下一刻——
伴隨著腕子處一股難以言喻的酸麻感,長劍脫手墜下,被薛念一把接住。
與此同時,彎刀也架上了趙元琢頸側。
薛念一揚手,極乾脆利落的還劍入鞘,將趙元琢的長劍放回他腰間,而後看著他道:“看清楚沒有?”
垂眸看了看腰間長劍的劍柄,趙元琢輕輕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點了點頭。
薛念這才收回彎刀,勾唇道:“我弟弟果然聰明,回去好好練,等你能躲過剛剛那一刀,這招也就差不多了。”
趙元琢應了一聲,片刻後又低聲對薛念道:“子期哥,你不想知道陛下召謝今朝入宮所為何事嗎?”
他既然這麼說,那肯定就不是進宮去探討琴棋書畫了。
薛念搖了搖頭:“他既沒有派人來告知我,那我何必要知道,即便我當真要知道,也不可以是出自你之口。元琢……”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你既然選擇留在他身邊,那就暫時安心做好他的侍衛,彆讓他覺得你是誰的眼線。為這麼點事兒,也不值當。他心頭裡明白你同我親近是一回事兒,可你若是當真讓他親自證實了這一點,恐怕他也不會很痛快。咱們這位陛下吧……”
薛念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你要想自己痛快,首先就要讓他痛快。”
趙元琢點了點頭。
薛念懶懶勾了勾唇,又恢複到之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行,話就說這麼多,謝今朝馬上過來,待會兒替我給他道聲謝,就說謝謝他昨天的款待,改天有機會,我回請他,至於今天,我不打擾他進宮見駕,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趙元琢回答,直接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趙元琢微微一怔。
過了大概幾個呼吸的時間,忽然聽到有輪椅聲隱隱約約響起。
他循聲望過去,果然見到謝長寧推著謝今朝走了過來。
…………
未央宮。
沈燃和謝今朝麵前仍舊擺了一盤棋。兩人一邊下棋,一邊聊天。
沈燃伸手按下一子:“所以今朝覺得,此事究竟是不是沈煜所為?”
謝今朝輕輕笑了下,同樣落下一子:“關乎陛下家事,臣可不敢妄下論斷。”
“是家事不假,可同樣也是國事。”
沈燃笑道:“今朝,說一句與你推心置腹的話,朕向來不喜沈煜,而這件事,其實也算是把非常不錯的殺人刀。”
“既然陛下與臣推心置腹,那臣也與陛下推心置腹。”
謝今朝淡淡道:“寧王這個人魯莽衝動,他活著給陛下添堵,可他要是死了,其實還是有人能用他的死給陛下添堵。畢竟死的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貴人,說她重,她就重於泰山,可是說她輕,她同樣也可以輕於鴻毛,而寧王卻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是陛下的手足兄弟。”
“想要讓他死,那就必須給這個罪名蓋棺定論,讓他永無翻身之可能,否則,來日但凡有半點兒不實的苗頭冒出來,陛下可就難逃殘害手足的名聲了。”
“所以即便處死寧王,也未必就一定能對陛下有利。真正能對陛下有利的是,讓這個一直在給陛下添堵的人,轉過身去給彆人添堵。”
沈燃揚了揚眉:“有這個可能?”
謝今朝垂眸看著棋盤:“打蛇打七寸,先嚇唬嚇唬他再說。”
說著,他對沈燃耳語幾句。
沈燃勾了勾唇:“沈煜此人太過魯莽,這麼做,隻怕他會狗急跳牆。”
“這世上最好對付的,就是莽夫。”
謝今朝笑道:“倘若他真的狗急跳牆,陛下大可以行刺之名治罪,那就是真的板上釘釘,蓋棺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