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9章 碰撞(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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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天睡的晚,但出於自幼養成的、近乎令人發指的作息規律,沈燃依舊在天還沒亮的時候醒了過來。

因為宿醉的緣故,隱隱有些頭疼。

但酒自然已經完全醒了。

為了不吵醒薛嫵,他悄無聲息的披衣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守在門口的禦前侍衛立即向沈燃躬身施禮。

沈燃指了指門,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侍衛會意,兩人一起走到旁邊說話。

這侍衛叫做陸青雲,乃是李九霄一手培養出來的徒弟,臨去常州之前,李九霄把他推薦給了沈燃,保證他一定可靠,所以此次秘密出宮,沈燃將對方一起帶了出來。

沈燃道:“朕讓你打聽的,可都打聽清楚了?”

陸青雲:“打聽清楚了,薛念房間的位置離皇後娘娘的房間不遠。”

停頓片刻,他又道:“但是薛念昨天晚上沒回房。”

沈燃輕輕“嗯”了一聲。

尾音上揚,很明顯是問句。

陸青雲道:“大將軍罰他跪了一晚上的祠堂,臣猜著,大約就是因為跟您喝酒的事。”

沈燃聞言不由輕笑了一聲:“這個薛遠道是真行,這點兒事連朕都不計較了,他還在這不依不饒。也不知道他這種性格怎麼能養出薛念這樣的兒子,罷了,你在這守著皇後,朕過去看看。”

陸青雲微微一怔:“陛下豈可獨自一人,至少帶上兩個侍衛。”

“不必。”

想到那個肆意張揚的紅衣青年,沈燃聲音裡浮現一絲似是而非的愉悅。

他低頭瞧著自己的指尖,緩緩道——

“人多,可就不好玩了。”

…………

說是在祠堂罰跪,可沈燃來到薛家的祠堂後並沒有發現薛念的身影,隻在大門口處看見了兩個睡著的家丁,大約是負責來看著薛念的。

可惜並沒有看住。

沈燃站在祠堂中,一點也沒覺得意外。薛念的天生反骨,並不隻在反抗皇權上,如果他覺得薛遠道處置不公,即使不會明著反抗,照樣也會陽奉陰違。

就在此時,旁邊的窗戶忽然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沈燃下意識循聲望過去,入目是一襲如火紅衣。

一個屋內,一個屋外。

隔窗相對時,兩人同時一怔。

須臾之後,薛念乾脆利落的自窗戶外翻進來,站在了沈燃麵前。

兩人對視片刻,薛念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陛下這是特地來檢查臣有沒有好好受罰嗎?”

沒其他人在時,他連下跪都省了。

沈燃慢條斯理道:“你為何不能理解為是朕愛惜人才,特地來關心你?”

薛念笑了一聲。

他揚眉道:“陛下高床軟枕美人在懷,臣大晚上被我爹押來跪祠堂。青天白日等到您屈尊降貴的來看一眼,您管這個叫關懷?”

沈燃勾了勾唇:“那應該叫什麼?”

“施舍。”

薛念一邊說,一邊走到祠堂正中跪下,毫不客氣道:“您看臣像不像是個要飯的?”

“這麼囂張?”

沈燃淡淡道:“你不怕朕把這些事兒都告訴薛遠道?”

“怕啊,臣怕的事兒那可多了。”

“臣不但怕這個……”

“臣還怕疼,臣還怕死。可還不是該挨鞭子挨鞭子,也沒見真有哪位能因為怕千秋萬代了,所以怕有什麼用?”

薛念眼裡帶了那麼點吊兒郎當的痞氣:“既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這條命也握在陛下手中,怎麼玩自然由著陛下高興,您說是不是?”

“說得真可憐。”

沈燃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嘲諷:“朕要你死,你引頸待戮麼?”

“那當然。”

薛念毫不猶豫答應一聲,笑的萬分懇切:“臣豈不是向來忠心,為陛下拋頭顱灑熱血。”

“噌——!”

話音落下,隻聽得一聲兵刃出鞘之聲,沈燃俯身,抽走了薛念腰間一直懸著的彎刀。

霎時間,寒光冷冽,奪人二目。

沈燃讚了一聲:“果然好刀。”

陰森血氣跟他禦書房掛著的那把劍能有一拚了。

薛念輕描淡寫道:“不過是隨手拿著玩的,難得陛下看著順眼,也是這把刀的榮幸,您就賞臉拿去吧。”

彎刀架在頸側,刀刃陷入肌膚。

一個拿捏不好,隨時都有可能破皮見血。

沈燃唇邊噙著笑意,眼睛裡閃過玩味的光:“看著順眼就拿去?還真是很大方啊。”

他垂下眸來,盯著薛念的眼睛,漫不經心道:“可子期難道不知,朕看什麼更順眼?”

一站一跪產生的身高差距,壓迫感十足。

可薛念沒什麼明顯的反應。

他即使跪著,也隻會讓人覺得是出於尊重的行禮,而不見半點兒卑微。

他同樣靜靜看著沈燃。

如今的薛念或許心有不甘,卻大抵還是恭順的。

否則他不會任由刀壓頸側。

又或者說,薛念其實也麵臨跟趙元琢一樣的困境,整個薛家,還有他所在意的人,都是他的掣肘。

不然以他的能力和魄力,上輩子也不會一直忍耐,直到薛遠道傷重不治之後才毅然帶兵離去。

霎時間,沈燃內心閃過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

對於這樣危險的人,或許除了拉攏之外,他也可以在對方還沒有生出多少反抗之心前先下手為強。

當然薛嫵一定會怪他,甚至恨他。

對方連趙元琢都那麼關心,怎麼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同胞兄長。

不過他的此後餘生都可以用來哄她。他也可以像給趙元琢機會那樣,同樣給薛嫵一個機會,看看在這之後,她會不會忍心來殺他。

沈燃眸中飛速劃過了一絲帶著殘忍的興奮。

薛念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他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仿佛絲毫沒:“陛下若是覺得順眼,也一樣可以拿去。”

理智稍稍回籠,沈燃的手頓了頓。

重生一回,他不能跟上輩子一樣。

而且薛念是有弱點的。

隻要薛家在,隻要薛遠道無事,薛嫵平安,那對方的弱點就會一直在。

他沒必要在此時就走到這一步。

更沒必要親手殺薛念。

沈建寧畏懼一把過於鋒利的刀,但他又不是沈建寧。

僅僅因為危險就棄刀是因噎廢食。

沈建寧是個太平皇帝,所以對方畏懼危險,畏懼一切未知的事物。

可他日日行走在懸崖邊,難道還怕刀反噬?

越危險越凶戾的刀,對於他來講才越有趣。

修長蒼白的手握緊彎刀刀柄,沈燃緩緩將之收回,而後向著薛念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意思不言而喻。

薛念語氣依舊很平靜,但沒去拉他的手:“臣是在受罰。”

沈燃沒什麼笑意的勾了勾唇,態度略顯犀利:“你在乎?”

薛念麵不改色。

他答的斬釘截鐵:“當然,否則何必跪在這。”

沈燃剛想提醒薛念“他剛剛還不在此處”的事實,卻忽聽對方方才翻進來的那扇窗戶外傳來了幾聲貓叫。

先是兩聲。

再是三聲。

接著又是兩聲。

薛念愣了愣。

沈燃沒有到窗前查看,隻是揚眉道:“不錯,不愧是大將軍府,薛遠道非但治軍有方,連他府上這貓,叫的都比彆家有規律。”

薛念不著痕跡的擰了擰眉,假裝根本沒有聽懂沈燃語氣之中隱含的嘲諷之意。

下一刻,衣袖如雲垂落,修長如玉的手再次伸到了他眼前。

沈燃淡淡道:“你可以試一試相信朕,或者,選擇繼續在這裡跪下去。”

“隻是不知道你究竟是真的不急。”

“還是說……”

沈燃有些厭倦的垂眸看他,微勾的薄唇帶著絲似有若無的譏誚:“在所有人看來都磊落光明的薛子期,也有不能對人言的秘密?”

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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