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5章 交鋒(1 / 1)

推荐阅读:

薛念與其他武將不同,他自幼天賦異稟,不但熟讀兵書策論,四書五經也同樣能倒背如流,可算是個文武皆通的全才,兼之他曾四處遊曆闖蕩,又知曉許多民間的奇聞異事。因此隻要不涉及朝廷政事,與沈燃交談起來倒可以說是非常融洽。

兩人笑吟吟的坐一起聊天,薛念言語幽默風趣,侃侃而談,而沈燃麵帶笑意,在旁邊認真聽著,當然他也不是全程點頭搖頭,偶爾點評上一兩句,言辭犀利,鞭辟入裡,換言之,都能說到點子上,提起薛念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趣。

這副君臣相宜、其樂融融的場景看呆了旁觀的一眾人等,就連薛嫵都不由得大大納罕,而後稍稍緩下了自回到大將軍府之後一直懸著的心。

她明白沈燃不喜歡她兄長。

相應的,薛念也同樣不喜歡沈燃。

她這個同胞兄長自幼不喜拘束。

卻因為帝王的疑心而束手束腳。

早幾年因為年紀小,還能離開盛京四處遊山玩水,後來隨著年紀漸長,沈燃因為親近柳士莊,對待薛遠道又越發的忌憚和疏離,為了不讓父親為難,薛念就隻能收斂鋒芒,日複一日的長留盛京城,領個閒差在紈絝堆裡廝混。

雖然薛念嘴上從來不說,但作為兄妹,薛嫵又如何看不出他心中意難平。

如果沒有薛遠道日日耳提麵命的教誨,薛念根本就不服沈燃這個皇帝,更彆提如今還有趙家的事兒橫在中間。趙家出事那段時間,薛遠道忽然莫名其妙以頑劣不堪為由,叫人狠狠的抽了薛念一頓鞭子。個中緣由,實在是讓薛嫵不得不深思,而深思了就覺得惴惴不安。

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七歲那年的春日,和薛念跟著母親一起到盛京城外的清淨寺進香。

那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清淨寺人來人往,前來進香的善男信女們跪於殿前虔誠叩拜。

薛嫵也跟著母親一起跪下。

唯有薛念不跪。

這與眾不同的舉動自然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其中也包括清淨寺主持覺遠大師。

覺遠大師忍不住上前問道:“小施主為何不跪?”

哪知薛念卻隻淡淡道:“我隻知求己,不知求人。”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當時薛念還隻有九歲,言談舉止間卻已經帶出了令人不可直視的氣度與風華。

薛嫵一直都明白,自己這個同胞兄長擁有寧折不彎的錚錚傲骨,如果不能讓他心服口服,他即便忍耐一時,也絕對不會甘於長久的屈居人下。其實除了擔心會引起沈燃的忌憚之外,這也是薛遠道始終不肯帶薛念一起上戰場的其中一個原因。

知子莫若父。

為人臣子首先要忠君,遵從帝王旨意,可一旦薛念兵權在手,若朝廷旨意不合他心意,恐怕他就未必聽。

以往沈燃從不會召見薛念,薛念也是儘可能的避開他,兩人沒有任何私下相處的機會,即使互看對方不順眼也起不了爭執。然而此番,沈燃親自到大將軍府中來,這兩人驟然碰在一起,無論最後是誰惹了誰的不痛快,她夾在中間都是為難。結果……

看著沈燃和薛念從茶換到酒,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推杯換盞,仿佛生死弟兄一樣的情形。

薛嫵擦了擦眼睛,都禁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看來不止沈燃性情有所改變,五年沒見,她這個同胞兄長也與以往不大相同了。

薛嫵不禁鬆了口氣。

先彆管他們心裡到底怎麼想,至少表麵上還算過得去。

旁邊的老管家薛忠卻有些擔憂。

見沈燃和薛念喝了一杯又一杯,他緊著勸:“少將軍,這酒酒性太烈,大將軍這還有沒回來,您和陛下還是少喝兩杯吧。”

薛念是千杯不倒,喝酒如喝水,在軍中都少有對手。

未知沈燃酒量如何,可就算還不錯,多半也是比不過薛念的。

萬一薛遠道還沒有回來,薛念直接把沈燃給喝倒了,引得對方出醜,那可如何是好?

剛開始時,薛念對於薛忠的勸阻並不理會,直到薛忠第九次忍不住出言勸阻,薛嫵也意識到不妥開始跟著勸,他才終於笑著放下了酒杯,感慨道:“在家裡喝酒就是這點不好,總要被人管頭管腳,不能儘興,讓陛下見笑了。”

“怎麼會?這正說明有人惦記你。”

沈燃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不過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朕與你難得投契,偶爾醉上一回也無妨。”

薛念聞言哈哈一笑。

他薄唇微勾,緩緩道:“陛下說話果真是讓人如沐春風,臣能得陛下一句知己,一句投契,銘感五內,臣身家性命儘托付於陛下,定當為陛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燭火明滅中,兩人目光再次撞在一起,表麵平靜之下隱有暗流湧動。

爪牙尚在的猛虎,再低眉俯首表忠心,也做不出卑微膽怯諂媚之姿,也依舊讓人覺得凶。

就好比那一襲如火的紅衣。他天生就自帶光源,隻要站在人群裡,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人注視讓人側目。

隻不過旁觀者毫無察覺,唯當事者心照不宣。

精致小巧的酒杯在瑩白如玉的指尖驀地一轉,沈燃微微側過頭,琉璃般透亮的眼眸之中含了隱約笑意。他懶洋洋道:“朕自然知曉愛卿的赤膽忠心。”

剛才還是“公子”,如今就成了“愛卿”。

在大周,皇帝隻有對官位極高或者極寵信的大臣才會這麼叫,算是一種榮耀。

彆管真心假意,麵上都做了十足的真意。仿佛兩人之間真的是情誼深厚,相得益彰。

薛念靜默一瞬,倏然失笑。

愛憎分明是他的本心,逢場作戲是他的不得已。

明明遵從本心那麼痛快,怎麼是個人都愛選不得已?

再次抬手舉起酒盞,他緩緩道:“臣自飲三杯敬陛下,謝陛下對臣的信任。”

可沈燃卻笑吟吟抓住了他手腕:“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愛卿要表誠意,這杯怕是小了些。”

停頓少頃,薛念側過頭看他一眼,笑道:“陛下說得是。”

而後叫薛忠換過大碗,果真痛痛快快連乾了三碗。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