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好的母子倆,本應該是天底下最親近的人,怎麼鬨成這樣
好像自從二皇子身子沒以前好後,兩人的關係便越來越不好了。
二皇子著急得剛要站起身,旋即對上閔皇後陰沉沉的目光,又氣悶地跪了回去。
母子兩對視,誰也不相讓誰。
“母妃你的意思兒臣明白了,但若是為了前程,讓兒子眼睜睜看著有人侮辱您,兒子寧願什麼都不要,也不願意輕易放過了他。”
閔皇後眼底動容,扶了扶額,“罷了,罷了。你有孝心不錯,但凡事應當以大局為主,你可知道?你我母子倆,我們隻能進,不能退。”
二皇子身子微微一顫,眼裡似有淚光閃爍。
嗓子裡仿佛含住了一塊兒堅硬的石頭,鋒利的邊緣剮蹭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兒子知道了。”
他頓了頓,聲音低啞。
閔皇後看著他垂眸的表情,還以為兒子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苦心,起身抬手準備去扶。
沒曾想,二皇子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她即將伸過來的手。
表情淡淡:“母後,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兒臣也告退了。”
說完轉身就走。
閔皇後怔怔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擦過了兒子的衣袖,但手裡隻是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抓住。
許嬤嬤心疼地看著皇後,從小奶大,在她心裡,皇後跟她親生子沒有任何區彆。
怎麼,怎麼就走到如此地步了呢?
“皇後娘娘,小心傷了身子,二皇子年紀還小,早晚他會明白你對他的苦心的。”許嬤嬤站到她身後一步遠,沒有上前。
閔皇後半晌後出生,聲音裡是數不儘的疲倦還有彆的複雜情緒。
“他是怨本宮了,但本宮,何嘗不怨。怨這一切”
屋內的風吹得“呼呼”作響,窗戶被風吹打著猛地拍向牆麵,發出一聲巨響。
屋內紗簾紛紛揚揚,一層層地把皇後單薄落寞的身軀,隱沒其中。
“你說,仲絲又去大廚房了?”
“是的,廚房的人知道仲醫女跟主子相交甚好,這就命奴婢來告訴主子您一聲。這事兒可怎麼是好”
“怎麼是好。”虞涼月想了想,“任她去吧。”
“可是,若是彆人發現,仲醫女”
“大廚房既然是本宮的管轄範圍,那就讓他們閉緊了嘴巴,就當做沒看見罷了。若是有一字一句風言風語傳出來,那本宮就讓他嘴巴再也不能人言。”
見主子的鐵了心了,花蓮扭頭去往廚房。
青柳歎息了一聲兒,“仲醫女是打算要宋庶人的命。”(曾經的賢妃)
“本宮知道。不過仲家的冤案,宋家也參與其中,倒是不算冤枉了。何況,宋庶人原本就活不長了。任她去好了”
三日後。
請安上,閔皇後輕咳了一聲兒,說出了一個讓大家為之一愣的消息。
“宋庶人沒了。她病了有一些日子了,太醫診治說她是心病,心裡藏著事兒,這病就好不了。哎這事兒本宮已經告訴皇上,皇上的意思是,她生前犯下諸多罪過,就以庶人的身份下葬即可。”
這就是連身後名都不準備給了?虞涼月揚眉。
“那,這五皇子”
此言一出,閔皇後冷冷地看過去,“五皇子是五皇子,宋庶人是宋庶人,皇上不樂意聽見這些,日後切莫再出此言。”
“是”池嬪縮了縮頭。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以宋庶人名義下葬,那麼日後,五皇子的身世就再和她無關了,史書上隻會記載五皇子,但生母那一欄,恐怕就記載著不詳。
大家心裡都心有戚戚。
曾經榮耀一時的賢妃,就這麼潦草地收場了。
到最後,就連親生的兒子,都和她再無關係。
虞涼月說不出什麼心情,但對於賢妃她談不上同情,也談不上怨恨,生前兩人鬥,賢妃怨恨她,她隻覺得賢妃怨恨錯了人,若是真心有不甘,大可去怨恨皇上。困著她的,從來不是彆人,是皇上,還有宋家罷了。
人死了,就像一青煙散去,便什麼都沒有了。
隻有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請安散了,楚盈盈來到葉蕪宮裡探望。
宮門緊閉,她示意宮女上前敲門,敲了半晌,門才悠悠打開,月草臉色暗淡。
“月草,葉姐姐傷勢可好些了?”
月草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讓開了門,示意主仆進去。
楚盈盈走進屋內,才覺得門窗緊閉,明明是大白天,卻多了幾分陰森的味道。
她走了幾步,這才瞧見床榻上有人坐在上邊兒,鬆了口氣上前道:“葉姐姐可好些了,妹妹來瞧瞧你”
“你還來這裡做什麼。”葉蕪許久開口。
楚盈盈被噎了一下,語氣變得支支吾吾:“姐姐莫不是還在怪妹妹那一日不肯幫你?姐姐那一日行刑,可是皇上吩咐的,打人的是趙公公手下的小太監,妹妹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的。”
葉蕪冷笑了一聲兒,“是嘛。”
“姐姐,你的傷,可好些了”
葉蕪怔愣了一下轉過身來,她的臉頰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紅腫,但那雙眼睛裡的神采卻和以前截然不同。
“姐姐”楚盈盈呐呐開口。
心裡不安極了。
“我的傷是好的差不多了但這心裡的恨,卻好不起來呢”
楚盈盈眼神一轉,忙安慰她:“姐姐心裡有怨是自然的,那容妃實在是可惡,怎麼能當真讓人打了姐姐呢,這打人不打臉的。還當著那麼多人”
“行了。”葉蕪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她不想回憶起那一日了。
這些日子,她反反複複地夢到那一日的場景。
她被當眾掌嘴,那些下人們都來看她笑話,那一雙雙飽含譏諷的眼睛,比那打在她臉上的巴掌還要疼上數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