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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狡兔死走狗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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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醜元年七月初七,卯時七刻。

炎熱潮濕,空氣中帶著一股暴雨降臨的潮濕黏膩感,宮內道路兩旁的綠植,鮮花,垂頭零落。

外頭是繁華的宮內,到處雕龍刻鳳,瓊樓玉宇,而這一處幽深的偏僻院落內,牆漆脫落,四周落灰,時不時有不知名的蟲子從屋內的一應器具上爬過,跟宮內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

院門禁閉,太監宮女個個噤聲,四周寂靜,眾人的目光都急切地注視著床榻之上一烏發散亂,臉上浮現不正常紅暈的絕色女子身上。

整個寂靜的空間內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輕了起來。

太醫院的醫正臉色蒼白的負手站在床榻一旁,額間也不知是因為屋內悶熱,還是旁是原因,大顆汗珠滾落而下,滴在石板上的灰塵中,融為一體。

一屋子人的急切等待,惶惶不安,隻為等床榻上的女子斷了氣,才好跟新帝交差。

隔著簾子,女子嘴裡不時發出痛苦難耐的呻吟,整張臉被不自然的紅暈籠罩,嘴唇有些烏紫,讓她嫵媚的臉頰更添幾分妖異的美。

醫正思索片刻,開口吩咐,“再去拿一碗藥來。”

一位小宮女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有些畏懼地道了一聲“是”便腳步急切地朝著院外走去。

黑漆漆的一碗藥汁再次順著她的雪白的脖頸處灌了下去,虞涼月急切地咳嗽了幾聲,險些把藥汁吐出來,醫正隻能捏住她瘦到尖銳的下巴,強行讓她咽下去。

緊接著,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神也漸漸渙散,嘴裡呢喃著低聲叫著一個名字,“秦牧……秦牧……”

眾人一聽名字,忙低低地把頭埋下,隻當自己是個聾子。

院外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她……如何了。”

醫正見來人,大駭,扭頭“撲通”一聲跪下,汗如雨下地回答:“虞貴人……怕是不行了……”

秦牧眼神狠厲,大聲嗬斥,語氣裡滿是怒火,“混賬!”

旋即又大步走到床榻邊坐下,把女子擁入懷中,語氣悲憫,“涼月,涼月,是朕對不住你……欠你的,來世再還。”

虞涼月彌留之際,聽到朝思暮想,熟悉的聲音,掙紮著睜開眼,卻模糊一片,全然看不清了。

她探出手,好不容易碰到男子的臉頰,對方卻猛然顫抖,她低低笑了:“陛下是怕了?怕我傷害你嗎,如今我已經被你害得命不久矣,陛下難道就不怕報應……”

她的聲音極低,短短一句話,就要了她不少的氣力,已經是出氣多,吸氣少。

“涼月,我知道你怪我,但如今我是天下之主,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朕不敢賭。”

剛滿十五歲那年,她被送入東宮,秦司珩不熱衷女色,她便隻能使出十八般技巧去努力地討好他,迎合他,秦司珩床笫之事粗暴,加之常年練武,精力充沛,她便隻能生生忍受著那些折磨,在無數個夜晚,帶著滿身的傷痕從他的書房踉蹌離開。

東宮內可太繁華了,女子都是容貌絕豔之人,世家精心培養,送入這裡為家族為自個兒博一個前程,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而她虞涼月,出身低微,雖說容貌出眾,但被所有人皆所看不起,認為那不過是以色侍人的狐媚手段。

人人輕賤她,貶低她。

起初不得寵時,冷茶餿飯隻是開胃小菜,而後則是層出不窮的折磨手段。後宅內女子閒時多。虞涼月便成為了眾人的消遣。

今日罰跪,明日掌嘴,偶爾鞋襪衣服裡,還藏著小驚喜。輕則受點驚嚇,重則皮破肉爛。

不過沒事,她都熬過來了,想到秦牧在那夜許下的承諾,她隻覺得一切都值得。

到頭來,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罷了。

抱著她的雙臂漸漸收緊,那力道勒得她快要喘不上氣,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眼角滾落。

阿娘說得沒錯,男子多是無義。

經曆了這許多,她才看清,這世道女子於男子而言,不過是喜愛亦或者可利用時,便高高地寵起來,等厭棄不需要時,便隨意地丟棄,再不看一眼。運氣不好者,還會跟她一樣,一腔孤勇,白白丟了性命。

而唯有地位,金銀等世人文人壓實“唾棄”的醃臢之物,才能護她一世周全。

如今她才想清楚,已然太晚,若是還有機會……

她一定要讓秦牧眼睜睜地看著,朝思暮想的皇位,與他無緣。而她,也想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場,不要終其一生,困於情之一字,到頭來……害人害己。

沉悶的雷聲劃破半空,風聲呼呼作響,廊下的簾子被風吹得來回搖晃,大雨旋即傾盆而下,很快將地上的塵埃衝刷至看不見,連帶著院內的那看不見的汙穢,好像也被洗滌了一番。

許久後,房門再次打開,年輕的帝王邁步而出,臉頰帶笑,眼眶透著點點腥紅之色,眼神直直地看向廊下的眾人,出口的話讓人膽寒不已,“虞貴人重病不治身亡,是你們伺候不周,朕便賜你們,跟她一同陪葬吧。”

話音一出,四周都是沉悶的膝蓋跪地之聲,有心性不堅者,甚至失聲痛哭。

還有的人,則是一臉茫然,不信自己已經小命休矣。

醫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半是痛苦半是釋然地跪下垂首,鄭重道:“謝陛下,還望陛下憐憫我一家老小無人可依。”

他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出,“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內響起斷斷續續的哭聲。

…….........

虞涼月閉眼後,想象中的死亡沒有到來,反而是回憶紛遝而至。

腦海中的記憶,她平生做過的每一件事,在她的腦子中如同一個走馬燈,一晃而逝。

記憶的最後,她還以為,這樣的日子終於結束了,她替秦牧完成了他的心願,坐上了皇位,自己也會得到幸福,過上想過的日子。

旋即她又看到跟秦司珩的那些日子,平心而論,在東宮前期她十分坎坷,在之後有了秦司珩的些許寵愛後,她日子便好了起來,往往他揮揮手,以往虞涼月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便進了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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