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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鬥第七星搖光崩裂的刹那,劍氣長城廢墟上空的流火竟凝成一條赤紅鎖鏈。陸芝劍鞘未動,身後「大驪」軍旗獵獵作響,將墜落的隕星碎片卷成十三柄燃血短劍。她屈指叩劍,短劍墜入地脈時炸開三千裡焦土,正陽山洗劍池中封印的蛟龍殘骸忽睜雙目。
同一時刻,黃河濁浪間搬山老猿的釣竿猛地彎折如弓。釣線末端無鉤,卻從虛空深處拽出半截青衫——正是陳平安當年在書簡湖被血染透的舊衣。老猿渾濁眼珠倒映出劍匣開啟的異象,低笑道:“禮聖的尺,終究要量天測地。”三千青銅鎖鏈拽山離地,山下竟埋著半尊道祖石像。
野狐墟內,陳平安掌心血珠滾落劍匣縫隙的瞬間,九條墨色龍筋破匣而出。裴錢驚覺足下溪水凝結成冰棱,李槐捧著的酒葫蘆裡黃酒化作血色。劍匣表麵浮出春秋紋路,每一道刻痕間皆滲出墨家機關獸的碎齒。
“莫鬆手!”陸台折扇點向陳平安後頸要穴,扇骨竟由十二把袖珍飛劍拚成,“這匣子是初代巨子鍛來鎖‘非攻劍’的劍牢,你的本命劍在飲龍怨!”話音未落,陳平安握劍右臂已爬滿青銅鏽跡,鏽劍龜裂處睜開的赤金豎瞳與老猿釣起的血月重疊。
千裡外劍氣長城,劉羨陽正刨出的殘碑突然浮出棋局。棋子皆是幼時他在泥牆上亂刻的劃痕,卻與董畫符在倒懸山找到的殘譜遙相呼應。當第三十七枚白子落在碑麵,正陽山地脈震動,三座劍爐虛影撞向劉羨陽懷中震鳴的祖傳劍鞘。
裴錢肩扛的扁擔突然炸開十八節,每節竹筒內噴出墨家機關鳶。陸台瞳孔驟縮:“你怎會用失傳的百傀術?”少女不答,操縱鐵鳶啄向劍匣騰起的黑霧,其中竟蟄伏著墨家祖師斬落的惡蛟殘魂。龍須掃過處,李槐腰間的酒葫蘆陡然膨脹如山,噴出一道裹挾劍氣長城的濁浪。
陳平安左手指骨寸斷,仍將半截斷指塞入劍身裂縫:“齊師兄當年教過的......劍鞘亦是劍!”鏽劍竟反向吞噬墨蛟戾氣,龜裂處綻放的卻是禮聖年少時在學宮刻下的「規矩」二字。劍匣劇震中飛出一頁焦黃殘卷,其上沾著齊靜春十六歲咬破指尖寫就的「直」字血書。
地脈轟然塌陷,十二具青銅棺槨破土而出,棺麵浮動的機關圖與董畫符手中殘譜形成天地棋局。火工啞巴的虛影在棺間捶打虛空,每錘皆喚醒三百裡外一尊墨家戰俑。劉羨陽突然將劍鞘插入棺槨縫隙,鞘身浮現的小字竟是亡女手跡:“爹,替我把劍送給陳叔叔。”
“原來如此!”董畫符滿口溢血,將棋譜按入棺麵。正陽山下道祖石像左眼突現裂痕。蘇稼駕馭的劍舟此時破空而至,舟頭二十四盞魂燈裡困著的杜懋殘魂嘶吼:“陳平安,你敢用老夫魂血飼劍?”燈火暴漲間,杜懋被煉為劍油,澆灌得劍匣內龍吟更淒。
墨蛟逆鱗處浮現「非攻」古篆時,呂喦的槍尖已挑來東海萬丈潮。浪頭托著的「兼愛」二字撞碎龍角,陳平安趁機將鏽劍完全刺入劍匣。裴錢先前放出的機關鳶忽然自爆,殘留的青銅碎屑在地麵拚出禮聖年輕時繪製的《工物誌》殘圖。
劍匣徹底閉合時,顧璨捏碎的墨蛟殘魂竟化作金蓮紮根劍氣長城。陸台折扇儘碎,袖中抖落當年齊靜春模仿禮聖字跡的假手諭:“墨家重器,當歸平安。”陳平安撫過劍匣背麵新現的秘監牢方位圖,耳畔忽響起師父的訓誡:“藏鋒久,實為藏道於鞘。”
野狐墟重歸寂靜時,李槐的酒葫蘆底現出模糊小字——“寧直”。劉羨陽劍鞘內鑽出一尾青鯉,落地化作十歲女童,掌心捧著本該在正陽山的洗劍池冰髓。千裡外老猿垂釣處,血月殘片中映出三粒朱砂字在陳平安劍柄浮現:
「可斬聖」
當劍柄「可斬聖」三字浮現的刹那,顧璨栽下的金蓮花蕊突生異變。九片花瓣化作青銅符箭,箭簇雕刻的正是當年陳平安在藕花福地刻在棺材板上的「不求人」三字。遠處道祖石像右眼驟然流出血淚,淚珠墜地竟喚醒了三百具身披儒袍的骷髏兵。
“來的好!”裴錢將扁擔插入地脈裂縫,十八節竹筒噴出墨家流火。火焰中躍出齊靜春年少時持戒尺的身影,虛空中戒尺每敲擊一次,便有三具骷髏化作篆字融入劍匣。李槐突然怪叫一聲,酒葫蘆內血酒翻湧成河,河麵漂著陳平安當年在書簡湖寫下的七十七封未寄家書。
陸台碎裂的折扇突然重組為青銅古鏡,鏡麵映出的卻是完好無損的劍匣。鏡中陳平安正在將鏽劍刺向自己眉心,現實中的劍匣背麵《工物誌》殘圖忽生扭曲。“小心鏡淵!”劉羨陽懷中女童尖嘯著化作劍光,在鏡麵劃出「見己」血痕。
青銅鏡轟然炸裂的碎片裡,跌出個身纏星河鎖鏈的陸台分身。這個「陸台」左手持墨規尺,右手握禮聖戒尺,冷笑道:“當年巨子斬三屍,你們真當斬乾淨了?”此時真實陸台脖頸處浮現三道血線,對應著天空突然出現的三輪血月。
呂喦槍尖挑著的「兼愛」二字突然分裂,前半字化作火工啞巴的鍛錘,後半字變作齊靜春的殘破書箱。陳平安福至心靈,將劍匣拋入書箱,箱中飛出十萬張帶血的練字紙。每張紙上「直」字勾連,在天地間結成囚籠,將企圖遁走的墨蛟殘魂困於當年齊靜春坐化的涼亭遺址。
道祖石像突然口吐人言:“好個薪火相傳!”石像掌心升起青銅卦盤,正陽山遺址地脈中伸出六千條紫金手臂抓向劍匣。蘇稼劍舟上的魂燈儘數熄滅,杜懋殘留的半縷神魂尖笑:“老夫便做最後薪柴!”竟自燃魂火點燃劍匣表麵齊靜春的血書。
血書燃燒的火光中,劍匣終於徹底開啟。匣中不見刀兵,唯有一截焦枯桃枝,枝頭掛著陳平安當年留在驪珠洞天的半片粗布衣角。桃枝觸及青玉劍匣的刹那,萬裡黃河倒卷成劍鞘模樣,將肆虐的墨蛟殘魂儘數吸入。
搬山老猿的釣竿突然長出翠葉,釣線末端竟纏著道祖石像的星河鎖鏈。他大笑著將鎖鏈纏在腰間:“老夫釣了三千年,終得半縷天道饞蟲!”三千青銅鎖鏈應聲斷裂,正陽山地脈中傳出洪荒凶獸的嘶吼。
劍匣閉合的瞬間,陳平安看到十六歲的自己從桃枝中走出。少年將粗布衣角係在鏽劍上,轉身走向涼亭殘骸:“師兄,今日方知‘直’字要豎著寫。”劍鳴響處,野狐墟石碑上新刻的「可斬聖」三字突然少了一橫,化作「可斬聖」變作「可斬旦」——正是禮聖年輕時被抹去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