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鄭然逐漸對葉靜有了更多的關注。他原本以為像她這樣冷靜自持的學霸根本不會需要其他人的幫助,直到有一天放學時,鄭然意外見到了葉靜一個人站在空蕩的走廊裡,背著書包、對著校內公告欄發呆。
“葉靜,你怎麼還不走?”鄭然正和周小勇準備下樓,看到她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
葉靜微微轉頭,“我爸媽今天可能來晚一些,我等他們。”
“哦,這樣啊。”鄭然抓了抓鼻子,一時間不知道聊什麼,又覺得空氣安靜得有點奇怪,乾脆隨口問道:“你對著公告欄在看什麼?”
葉靜手指抬了抬,“招生比賽的報名表。我想參加,可是好像需要一個小隊。”
“比賽嘛?怎麼說?”
“物理實驗競賽,兩人或三人為一組。但我一個人,還沒和誰提過。”葉靜的語氣很平淡,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鄭然聽到這,腦子忽然蹦出一個想法。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要不……要不我幫你報名吧!我們可以搭檔。”
葉靜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鄭然這個吊車尾學生會主動提出這樣的建議。
周小勇在一旁差點笑噴了:“鄭然?你行嗎!”
“閉嘴!”鄭然回頭瞪了周小勇一眼,“我樂意!”
“好啊。”葉靜看了一眼他,沒有多說,點點頭,轉身走開了。
鄭然愣住了,沒料到她竟然答應得這麼爽快。
第二天的課後,鄭然準時來到物理實驗室。這是他第一次自發來這種地方。他一向對理科實驗沒有什麼興趣,實驗器材在他眼中也隻是堆普通的瓶瓶罐罐,而這次他對自己選擇的後果產生了一絲遲疑。
葉靜早就來了,她坐在實驗室窗邊整理自己的講義,光線透過窗簾流淌在她的書本上。聽見開門聲,她抬起頭,微微點了點頭,“你來了。”
生冷的語氣,雖然不疏遠,卻也不熱絡。
“葉靜,你認真的?我可是吊車尾,你不怕我給你拖後腿?”鄭然走過去,心情有點複雜。他的語氣像是在調侃,但內心深處,希望聽到葉靜否認這一點。
葉靜抬起眼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平靜地說了一句:“如果沒信心的話,那其實不用硬來。可我覺得,如果有人願意嘗試,總比沒開始強。”
鄭然感覺心裡像是被猛然撞了一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他愣了一瞬。
“切,誰說沒信心了?那咱們開始吧!”他揚起笑臉,抓起桌上的實驗報告,掩蓋剛剛無意間暴露出來的情緒。
接下來的一周,他們一起開始為競賽練習。鄭然的基礎確實薄弱,電流公式、杠杆原理這些概念,他聽得直想打哈欠,但他發現葉靜並沒有因此表現出不耐煩。她畫草圖時,總會用最直觀的方式解釋給他聽,甚至會耐心調整解題角度,幫助他理解。
一次實驗耗時很久,到了晚上,葉靜終於成功測出了準確的數據,嘴角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
“葉靜,你笑得還挺好看。”鄭然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葉靜愣住了。她偏過頭,睫毛下移開了一下目光,“完成就行。笑不笑沒那麼重要。”
“不重要?”鄭然皺眉,“笑是表揚自己的獎賞,怎麼能不重要?”
他沒有等到葉靜回答。她隻是繼續低頭檢查實驗器材,顯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但鄭然越發覺得她的沉默背後,是他還不了解的複雜心事。
物理競賽的提交日很快到了,鄭然和葉靜的實驗報告被評為了校內前三名,進入市裡的複賽。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複賽規則卻有一個出乎意料的變化——他們小組需要追加一位理論部分的成員。班主任劉老師親自找了兩人:“市裡的規則有變,很抱歉,得再有人加入。”
“這樣不公平。”葉靜皺起眉頭,顯然對突然的變化感到不滿。“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完成這部分。”
而此時,林天昊走了過來。他是班裡的學霸之一,也是靠近葉靜的人群裡最活躍的那個。林天昊麵帶笑意地擺擺手,“加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事,要是你們不介意,我可以幫忙。”
鄭然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他討厭林天昊的神氣——整天帶著一個“所有難題我都能解決”的優越感,而現在,他竟然主動想和葉靜搭檔。
葉靜能感覺鄭然的不快,但她的性格決定了她不會直接拒絕對方的提議,隻是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行吧,如果是分擔理論部分的工作的話,的確是一種幫助。”
“那咱們配合默契點,爭取複賽拿個第一回來。”林天昊露出得意的微笑,看了鄭然一眼,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有壓力啊,你們基礎部分已經完成得很好了,我補上理論就沒問題了。”
鄭然心裡像憋了一股氣,抬手把他的手拍開,“誰說我有壓力?走著瞧吧。”
自那以後,三人一起參與複賽準備。林天昊果然在理論部分能力突出,每次碰頭討論都顯得輕鬆自如,但鄭然發現,他和葉靜的交流逐漸多了起來。葉靜主動和林天昊討論數據建模的方法,而林天昊也不吝嗇地展示自己的長處。
鄭然對此看在眼裡,但更多的是心裡有點煩。他有什麼資格不爽?他和葉靜明明還沒什麼關係,可偏偏,這種感覺就像快要控製不住一樣。
矛盾激化:衝突的發生
比賽複賽當日,是一個周末,全體競賽組員集中到市實驗中學的物理實驗室,完成現場操作、筆試和答辯。
操作實驗順利通過,但在答辯時,評審老師故意拋出一個刁鑽的問題,質問他們的實驗方案:“對於本次特定狀態下的誤差值,理論上必須設置補償公式,但你們沒有說明如何實現自動修正。”
林天昊率先開口,用了幾句精準的數據分析來回答,葉靜點頭補充,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可鄭然全程沒有插上一句話。他的工作是實驗部分的核心,但答辯的內容偏向理論複雜性,鄭然隻能站在一旁,強迫自己保持沉默。
結束後,鄭然卻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室外的候場區。他需要喘口氣,內心的挫敗感已經要衝上頭頂。
葉靜追了出來,抬頭看著他的背影,“鄭然,你怎麼了?”
“怎麼了?”鄭然猛地轉頭,語氣中透出怒氣,“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整場答辯裡,我就是個擺設!你和林天昊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一切,根本不用我!”
葉靜錯愕地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回應他。
“早知道這樣……”鄭然低下頭,歎了口氣,“我何必自討沒趣。”
等了很久,葉靜說出了一句話,語氣平靜但格外堅定:“你在試驗台前做的每一次測量,我們都用到了,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結果。這不是所謂的‘擺設’。”
鄭然抬起頭,怔住了。
“我不在乎誰加分多少,我願意一直和你配合下去。”葉靜停頓了一下,語調依然冷靜,“但要是你覺得這毫無意義,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隻留下一縷淡淡的香味。
複賽結果在當天晚上揭曉了。
評審團隊宣布他們的小組獲得一等獎。公告貼出那一刻,葉靜的眼睛輕輕眯了一下,嘴角揚起一個極淡的笑容。林天昊滿臉喜悅,興奮地向葉靜伸出手,“都說過了吧,我們的配合水平絕對沒問題。”
葉靜微微點頭,與他輕輕握了握手。
鄭然站在一旁,嘴裡念叨著“厲害啊”,可心裡卻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方麵,他為這次勝利感到欣慰;可另一方麵,他在整個團隊慶賀時,始終無法融入其中。他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歸功的焦點始終在葉靜和林天昊的身上。
“鄭然,你站那兒乾嘛?過來一起合影啊!”周小勇搶先跑了過來,衝他揮了揮手。
鄭然擠出了一個笑容,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所有人站在彩旗前合影時,他站在最外圍,表情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照片拍好後,他滿懷心事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望著窗外出神。他自問: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和她之間存在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不僅是成績、還有那種冷靜的氣場。
“鄭然,你沒事吧?”葉靜忽然出現在他身後,語氣不急不緩。
他本能地坐直,擺出一個不經意的表情:“還能有什麼事啊?不挺好的嗎?你們倆可太強了。”
葉靜微微蹙眉,但沒有接話。她停頓了幾秒,才說:“還要感謝你,實驗部分無誤才是我們拿到一等獎的重要原因。”
“那些不過就是按步驟弄出來的,誰都能乾。”鄭然脫口而出,語氣中帶了一點賭氣的味道。
葉靜盯著他看了幾秒,開口卻不再那麼冷靜:“你總是這樣。把自己定位在最不重要的位置,連我想誇你,你都覺得是多餘的。”
鄭然一怔,似乎沒想到葉靜會這麼說。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是無用的。”葉靜輕聲說道,目光柔和起來,“反而是你自己,太習慣低估自己了。”
她話音剛落,評審老師就走進教室招呼他們去領獎。葉靜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便跟著其他人離開了。鄭然蜷縮在座位上,手撐著短發,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這是在安慰我?”鄭然茫然地想著,心裡卻不由得泛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意。
複賽結束後的一周,學校舉辦了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鄭然原本是這次運動會的替補選手,按慣例來說,他大可以省力窩在觀眾席打打發呆。
然而,就在比賽項目過半的時候,廣播裡突然傳出一條通知——男子400米跑的主力選手林天昊因為腿部抽筋,不得不臨時退出比賽,於是輪到替補隊員的鄭然頂替上場。
“什麼?!讓我跑?”鄭然的耳朵霎時豎了起來,“老師,不帶這麼玩我的吧。”
體育老師對他翻了個白眼,“鄭然,你是唯一的替補,彆廢話了,快去檢錄區準備!”
鄭然垂頭喪氣地去了檢錄區。他深知自己運動不差,但心裡卻隱隱感到緊張,畢竟400米並不是短跑,還需要一定的耐力。檢錄時,他無意中瞥見觀眾席靠前位置的葉靜,她低頭在寫著什麼,似乎還一邊回答同學的交談。
“至少讓她看到,吊車尾也有能跑出頭的時候。”鄭然暗暗給自己打氣。
隨著發令槍聲響起,他竭儘全力衝刺,不斷超越旁邊的選手。他感覺肺部像燃起火焰,但更多的是那種爭強好勝的勁頭支撐著他。最後50米,他幾乎是用拚儘全力的姿態衝過終點,成了第四名。
雖然沒有躋身前三,但那樣的表現已經超出了大家對鄭然的預期。他喘著氣走下賽道時,看到葉靜從觀眾席起身朝他走來。
“跑得很努力。”葉靜遞給他一瓶水,聲音帶著那種冷靜卻真實的讚許。
鄭然接過水瓶,抹了一把滿是汗的臉,笑著說:“還說你不在乎,我看到你看向這邊了,大概是替林天昊遺憾吧?”
“不,我隻是在想。”葉靜頓了頓,目光落在他通紅的臉上,“原來你比我想象中能堅持。”
一句“能堅持”的評價,鄭然聽在耳裡,卻覺得有種特彆的分量。他怔了一下,不再開玩笑,而是低聲回答:“謝謝。”
運動會結束的第二天,班裡開始圍繞著比賽成績議論紛紛。周小勇跑回座位後一臉八卦的湊到鄭然旁邊,“哎,我聽隔壁女生說,葉靜誇你跑得不錯,而且她還特意下去給你送水?真的假的?”
鄭然嘴裡的牛奶差點噴出來,“胡說八道,那不是誰都能去嘛!”
“可她偏偏單獨去找你。”周小勇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小鄭同學,我這可是發現苗頭了。你要是喜歡葉靜,彆憋著啊。”
“我……”鄭然被他說得臉紅了,一時間說不出否認的話。
這一瞬間,他自己都模糊了內心對葉靜的情感——既是單純的欽佩,也是那種希望被對方進一步認可的渴望。
可他終究沒有再接腔,隻是默默收拾書包,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