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狄更斯繼續行動之時,季言秋正動作略微僵硬地隨著王爾德一同朝舞池走去。貴族夫人、小姐們主要於這片區域內活動,舞池中,權貴們穿著價格高昂的高定禮服,伴隨著樂團的現場演奏而跳著優雅的圓舞曲。
女士們脖子上與手上的寶石首飾晃得人睜不開眼,香檳與紅酒在侍從們的遊走中與各路人手中交換,隻用一個眼神,這邊坐著的夫人與那邊的先生或許就將擁有一場露水情緣。幾乎沒有人在交談正事或進行商業洽談,畢竟這場宴會的性質便是交際與享樂。
這是季言秋第一次親眼看見英國權貴們的宴會,哪怕隻是一場娛樂性的、不太正規的宴會,也讓他無時無刻聞到一種金錢的味道。
真是……好多錢啊……
在這裡,所謂的名牌奢侈品是調劑用的小裝飾品,真正的奢侈品是這些貴族們在拍賣會上天價拍下來的孤品古著、以及找人專門定製的私人皮包;在場的隨便一枚首飾放出去,都會讓萬人哄搶。
季言秋現在是明白為什麼王爾德要為他準備禮服了——如果讓他自己買,最貴的也隻是名牌的通貨正裝,估計連門都進不去。
“我要帶你去見的是海倫夫人,她嫁過三任丈夫,這三任丈夫都不幸去世了,財產全都由她繼承。前些日子她繼承了上一任丈夫的爵位,也成了圈子裡有名的交際花。”王爾德小聲耳語道。
男人呼出的氣流撲到季言秋的耳朵上,原本白皙的耳廓瞬間泛上了一層薄紅,讓季言秋忍不住想把對方的嘴給捂上。但他很快便忍住了那點微妙的不適,同樣耳語道:“海倫?荷馬史詩裡那個萬人迷?”
王爾德輕笑一聲:“很符合,不是嗎?”
這身輕笑讓季言秋全身都顫了一下,無意識地想歪頭去挪開距離,卻讓被碎發擋住的耳廓露了出來。
“——秋,你的耳朵紅了。”
季言秋一把捂住了耳朵,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王爾德一點也沒感到愧疚,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海倫夫人正與一群女士們坐在右側方的沙發圍坐上,看到王爾德與東方美人後促狹一笑:“感情真好,你們都讓我回憶起年少時的戀愛經曆了。”
顯然,這位夫人將他們的互動儘收眼底。
季言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決定擺爛,讓王爾德自己應對。王爾德依舊是一副優雅的笑容,回複道:“感謝您的祝福。”
海倫夫人的眼中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化作了興昧與調侃參半的微妙眼神:“這個世界上還有你王爾德追不到的人?”
“沒辦法,東方美人的心太冷了,我得努力才能走進去啊。”王爾德無奈地說道。
“心冷麼……那也不見得。”海倫夫人萬分隱晦地撇了一眼從剛才開始就安靜旁聽的東方美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若是真的沒有一點心動,又怎會答應以男伴的身份來參加宴會?
“您就彆說風涼話了,我的進度還遠著呢。”王爾德自嘲般的笑了笑,竟還流露出幾分真實的情緒。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東方美人的心不冷,但答應來參加宴會,也隻不過是為了取材。不過,他也確實在努力的以追求者的身份進入東方人的內心。
“好吧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了解。”海倫夫人舉起扇子擋住嘴部,“不過一時之間失去了兩位優越的男士,我身邊的女士們可要可惜死了。”
女士們笑作一團,有幾個甚至大膽的向季言秋拋了個媚眼,嚇得東方人趕緊扯了扯王爾德的袖子。
“這可不行,有人盯上他的話,我會吃醋的。”王爾德表麵上是在開玩笑,但若是仔細看一看他眼底的情緒便會發現——這家夥是認真的。
“我們都知道,可沒人敢和你搶!”一位棕發的女士說道,笑得如麻雀一般開心,“這位東方美人可是從一進場開始就讓我們神魂顛倒了呀,連想想都不行嗎?”
這她可沒開玩笑,當東方人進場之時,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死死貼在了青年身上,看到他身邊的王爾德時歎出的氣足以讓室內升溫半度。
不過呢……英國從來不講究一對一的情人關係,小美人也可以當他們的情人嘛。
這麼想著,她們的目光更熱切了些,盯得季言秋頭皮發麻。
就在女士們的想法越來越放肆之時,幾聲槍響讓整個會場陷入了一瞬的死寂,隨即便是慌亂的喊叫與尖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
“是危險分子嗎?來人,快來人!”
舞池裡頭亂作一團,樂團的樂師紛紛丟下手中的樂器向緊急出口奔去,而大門處更是擁擠不堪。權貴們在危險之下已然顧不得優雅,隻想著保全自己的性命。
王爾德在聽到槍響後臉色一變,抓住季言秋的手腕將他護在身後,趁著人潮向大門出走。
他就知道有那幫鐘塔侍從在的地方絕不會安生!
季言秋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王爾德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他還記著方才匆匆打了個照麵的狄更斯。狄更斯先生是政府的官員,不會是政敵派來了殺手吧?!
季言秋於人群之中搜索著,終於在靠近大門的東側看見了狄更斯的身影——他的身邊漂浮著一個半虛化的少年,手持手杖擋下對麵人的攻擊,將身後癱軟在地的官員牢牢護住。隨後,在另一個敵人開槍朝他射擊之時,狄更斯就這麼消失在了原地,三秒後直接從敵人的身後出現,一刀穿心!
季言秋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半虛化的少年,與不斷消失再出現擋下所有攻擊、甚至手動扭了一個敵人的脖子的狄更斯,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搖搖欲墜。
這些都是什麼?
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間變化成了荒誕的戲劇,從今天早上開始便一直抽痛的神經此刻存在感又凸顯出來,大腦一抽一抽的疼得厲害。
這還是個正常的世界嗎?
一直拽著他的王爾德腳下的陰影詭異地蠕動著,化作了一個全身漆黑,身材與王爾德一模一樣的黑影。黑影輕描淡寫地解決了兩個混水摸魚妄圖襲擊兩人的服務生,飛濺的血液染紅了大理石地麵,有幾滴甚至落到了男人的襯衫上。
黑影涼涼道:“看來某人的懸賞又增加了不少。”
“隻是一幫烏合之眾。”王爾德的眼中寫滿了不屑,隨手擦了擦衣服上血跡。
季言秋怔怔地望著黑影,完全陷入了迷茫狀態。
王爾德眼看事態就要升級,“嘖”了一聲後就要帶著季言秋往另一個方向走,卻在手即將碰上對方肩膀時,聽到了東方人的喃喃細語。
“……異能?”
王爾德猛地轉過頭去,隻見他的繆斯用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著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是異能?”
望著對方點頭的動作,季言秋隻感覺世界天旋地轉。
這裡是文豪野犬的世界,是那個他因為有同人文提到了他而引起了他短暫興趣的、文豪們都棄文從武的二次元世界。
也就是說……哪怕他搞定了金錢、身份、戶籍、證件,都沒有辦法回到家鄉。
——那個更高維度的、真正屬於他的家鄉。
“秋?……言秋?季言秋?!”王爾德驚慌失措地看著那雙深棕眼瞳深處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無法形容的恐懼卷席他的內心,讓他放下了禮儀,一把抓住了東方人瘦削的肩膀,焦急地呼喚著對方的名字。
季言秋那雙漂亮的眼瞳重新凝實,看了過來,但裡麵的絕望卻讓王爾德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我回不去了。”他就像個失去了目標的孩子一般帶著哭腔又重複了一遍,“我回不去了。”
他與故鄉並不隻隔著時空——
還隔著難以跨越的維度。
一個人要怎麼做,才能在沒有任何外力輔助的情況下從下至上跨越維度?!
這裡的故鄉不是他的故鄉,是個相似、但又不同的地方。而他這個徹頭徹尾的黑戶,會被那個不屬於他的故鄉拒之門外。
他於一瞬間成為了沒有故鄉的浪人。
與絕望之中,季言秋聽到了一聲嗡鳴——
那是腦中從今天早晨開始就岌岌可危的弦繃斷的聲音。
王爾德雖然聽不懂對方所說的“回不去了”是什麼意思,但他敏銳地察覺出了麵前的人正在將自己與世界分隔開來。這是個相當危險的信號,王爾德身為超越者的預警正在滴滴作響,乾脆直接將人抱了起來,衝著戰場中心的狄更斯吼道:“狄更斯,伊麗莎白在哪?!秋他不對勁!”
狄更斯趕緊抬頭來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作為一個經常跑特殊任務的人,他可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的異能失控了!快帶他去時鐘塔!”
精神係異能暴動的後果他們可承受不住!
異能失控?可為什麼……王爾德心中的疑惑還沒停留超過一秒,就因為懷中人逐漸空洞的眼神而忘卻了一切,直接從陽台上跳了下去,全速朝時鐘塔跑去!
超越者全速移動到底有多快?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王爾德如風一般衝進了時鐘塔的大門,簡奧斯汀正好抱著一疊文件站在一樓大廳,剛要質問他就看到了對方懷裡狀態明顯不對的季言秋。
“伊麗莎白在哪?狄更斯說秋的異能失控了!”
“異能失控?!”簡奧斯汀的眼睛瞬間瞪大,丟下文件就帶著人往樓上跑。
她記得檔案裡登記季先生是範圍型精神係異能者,要是失控了……絕對是災難!
就在兩人飛奔而上時,王爾德懷中的東方青年眼神空洞地喃喃道:“有風聲……要起風了嗎?”
下一秒,巨大的龍卷風自樓梯上方朝三人襲來!
簡與王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