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聖地群修聚,蓬萊島上日月長。
蓬萊島所在,乃是整個東海仙盟的核心,臥龍靈脈的最關鍵節點,海外人族的底蘊與氣數所在。
林辰聽聞許元陽介紹,海外上萬靈島,各路海國,皆在此地派有分部或者宗門所在就在此處。
而整座蓬萊島仙城的形式,並不是猶如當初林辰所想象的一個坊市,或者凡人一般古色古香的仙城,而更像是一層層……高樓。
在飛舟艦隊遮天的陰影之下,遠處,那蜿蜒起伏,綿延不絕,高聳千丈的“群山”,這一刻,點點的熒光,在山上的每一個角落亮起,在黑暗中是如此的顯眼,好似無儘深海中的璀璨明珠,又宛若混沌虛空中的宇宙星海,其一處處,一簇簇地連成了一片,在黑暗之中形成一片流光的銀河。
有兩道身影,就這麼徑直降落在了一座“群山”之上最頂端的光點中,一入,便仿佛換了一重天地。
隻見一座十分巨大,覆壓了上千裡的靈光陣法,在兩人到來的那一刻自主閃爍,打開了一條通道而入。
一踏入其中,熟悉的陽光便落在了身上,循著光源仔細望去,就會發現一點光華自高空而綻放,散發出了璀璨的流光,照亮他們的身下的大地。
這光華之中,則蘊藏著一顆散發著流金火焰的晶石,那是大日火晶,唯有在九重天宇之中才有微弱的可能收集,乃是火靈根修士突破境界的最佳金丹靈物之一,可在此地,也隻不過是用來照明的光源。
而他們身下的大地,則是鐘靈毓秀、造化天成,一等一的仙家靈山。
山上有壽鹿仙狐散步,靈禽玄鶴展翅,瑤草奇花不謝,青鬆翠柏長春。
更有河流飛瀑而下,灑落如雲如霧的水氣,日光照耀之下,升起虹橋雲階,颯如仙境一般。
山中則有著一城,通體如青玉一般,四角都有亭台樓閣,皆高達數十丈,裝飾金玉,極是富貴氣象,那城中四麵高闕,飾以仙禽靈獸之紋,闕中城門四開,城牆上隱隱有禁法的靈光,不時可見有遁光飛過,出沒其間。
還未等兩人落下雲空,就有人從高闕中迎出來。
那一位金丹修士,穿著神霄罡法青色道袍,卻有暗紋錦織,一身靈光燦燦,看起來有些身份,身後更是跟隨追隨著一眾築基修士,此刻看到兩人,更是紛紛盈盈一拜:
“恭迎少主歸來!”
“免禮。”這一刻,林辰身邊的許元陽一改之前的謙恭友善之風,神色不動,氣度自生,“在我這裡,不需要這麼多規章製度,做好爾等該做之事即可。”
“是。”
底下的人連忙惶誠惶恐的拜下,裝作無事地各自去忙活,但暗地裡卻快馬加鞭地通知各自親戚,避免行事出錯,惹得眼前這位道主之孫的不快。
“沒想到是道友身份倒是尊貴,如此屈尊予貴與我這散修相交,倒還是我等的不是了。”林辰看見這一幕,不由笑意盈盈道。
彆看底下不過數位金丹以及一堆築基修士,但他們卻是神霄罡法道的真傳乃至於內門弟子,放在外界,也是一方修真權貴的存在,可在此處卻猶如奴仆一樣使喚,怎能不看出身旁之人的身份高貴?
“地位、仆從、身份等這一切隻不過都是外物罷了,唯有自身的實力才是根本。”許元陽搖了搖頭,“彆看他們一副對我畢恭畢敬的樣子,但隻不過是因為我許家祖師乃當代道主,倘若一旦有了更易,這幫人同樣會離散,去依附新的仙道權貴。”
“外物的興盛繁榮,或許也就一代或者數代之差,是以凡事都得力在己身,而不是依靠外物,這是自古以來顛真不破的道理……”
言語之間,兩人降落到城中,踏在那由青玉構成的地瓦之上,一點點地向內走去。
往來的修士,要麼是九大仙門之弟子,要麼是許元陽之奴仆,每一位實力都至少築基以下,甚至還有著數名元嬰修士的氣息。
他們在這裡往來活動,所產生的各種交易,都會被抽稅,層層供奉而上,最終成為許元陽自身的身家。
也就是說,眼前這座浩大的靈山,繁榮的仙城,實際上也隻是許元陽一人的身家罷了,甚至此地,還不是其真正的產業所在!
兩人走到了城中靈氣最充裕之處,那是一座富麗堂皇,虹橋雲階,離地而懸,極儘仙道璀璨的宮殿。
進入其中,一路走來,看到了許多長著魚尾的鮫人女子,在各處提著燈籠,捧著明珠,照亮幽暗之處。
還有長著狐尾的妖族女子;可以化為鳥雀的無足女子;甚至還有長著翅膀的羽人作為侍女站在樓閣的各處。
甚至不乏如樹精參娃那般的精怪出沒。
屋舍之中,有美女自畫卷之中款款走下,彈奏起各色的樂器,琵琶瑤琴絲竹之聲錚錚亂耳,屋簷上的嘲風、銅雀四處張望,警惕著火燭和外人……
他們跨過一處玉橋,橋下的流水色澤殷虹,竟都是上好的丹液,每一滴都可以用來築基,其從一口汨汨,冒出通過橋下的小河,在不遠處彙聚成了一片湖泊。
湖泊後麵顯現出一座白玉雕琢的樓宇來,屋頂上鋪著天青琉璃瓦,簷角下掛著數百隻金鈴,俱都銘刻著百福辟邪籙,風一吹,便發出一連串清心滌魂的鈴聲身邊的女子有的捧著插著雲芝的玉瓶,任由雲芝升起的清靈之氣,浸潤心脾,有的捧著茶盞,水氣嫋嫋猶如白鳥。
還有著數不清的房室,每一座都是由上等的靈玉構成,鑲嵌著璀璨的明珠,哪怕空無一人,也在燃燒的可以清新養神的靈香。
除此之外,還有這種種奇珍異景,演化出煙霞萬象,極儘了凡人所有的想象。
而在用的資源上,築基、金丹級彆的靈物比比皆是,全部化成了一件件裝飾品,甚至有著極其少量的四階靈物天一真水,化成了澹澹的靈霧,難以察覺的飄蕩在這一片宮殿之中,改善著每一個進入之人的資質……
如此多資源的堆砌,如此富貴繁華的景象,可對於許元陽這等仙盟高層的人來說,這裡……也隻不過是給來客居住的地方罷了,還算不上真正的產業。
並且林辰的情報沒有錯的話,蓬萊島上,可聚集著至少上千萬的修士,更有著化神老怪,元嬰真君,數量不知幾何的金丹,放開了消耗,連臥龍靈脈都承載不了,所以得用末法大陣加島中禁製,對每一縷靈氣的使用進行約束,並且謹慎使用,也即所謂的開源節流。
可觀這眼下的場景,那還有一點節省的模樣,完全把奢華、浪費,體現到了極致。
而蓬萊島上,高階靈脈的靈氣產出是有限的,更彆談修士的晉升、臥龍海關的防禦、外域的征戰、飛舟艦隊的整休……哪一樣不需要資源?
但此處的靈氣卻浪費到這種地步,這裡的靈氣多了,必然有另一處的靈氣少了,而這另一處是哪,還用說嗎?
“取之儘錙銖,用之如泥沙……”
這一刻,林辰唯一想到的,就是這一句話。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月靈女仙會被天魔說動,為什麼仙盟百萬載以來還是這等模樣,為什麼修仙百藝、旁門左道、功法傳承等如此之多的知識與技術,大部分卻都是由上古流傳下來,為什麼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還展現出了非凡的知識,卻受到仙盟高層不少人敵視……
看這場景,就都能明白了。
對於外界沒有背景的修士來說,哪怕拚掉了整條性命,都不一定能夠獲得這座宮殿中的一滴池水,如此之多的資源耗費在了這無用的方麵,在不斷的內耗與浪費中消逝。
可那些仙門世家,還在恨不得壓榨儘每一位凡人修士的財富,來供享他們的繁榮,同時打壓掉一切的變數,阻止底層人的上來,又不計代價的往上爬……
如此種種,重重下來,整個仙盟,整個修真界,乃至於此世的靈氣文明,又能指望其有多大的進步?
怕不是直接等到修士的數量增長到天地難以承負的一天,再度引起大劫吧?
再說了,此等仙與凡之差,修士上與下之隔,自己辛辛苦苦,甚至豁出性命所獲得的靈物,被一些宗門世家收割,隨意的浪費與拋棄,從而導致自己終生道途無望,甚至於後代百世無望仙途,世世代代為奴仆就算了,還猶如畜生一樣被隨意殺戮……此等遭遇,怎能以一個恨字了得?
他前世的凡人世界,數百年的收割壓榨,都能掀起革命之火,打破一切秩序,改朝換新天。
而今生,雖然偉力歸於自身,但不代表著底層的怨恨與憤怒,就是無用之力。
林辰之前所遇到的魔氣汙染,就大致分為兩種。
一者是類似於輻射,能夠讓靈氣的底層邏輯發生畸變,這是屬於微觀世界的力量。
另一者,則是本界汙染,那是一種讓世界衰敗的力量。
後者按理來說,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態,世界也不例外,但此界哪怕經曆兩次大劫,依然正處盛年,不該有此等力量。
可倘若生靈極致的怨恨,不甘的執念,欲要毀滅一切的詛咒,融入了天地的死氣,陰氣,煞氣之中,就會誕生此等天末地濁,沉淪一切的力量。
與天地靈氣、清氣融合,是正統的元神,可與天地死氣、濁氣的糾纏,就是能夠讓世界徹底沉淪的力量。
而如今,整個東海仙盟高層,以人種之血,散修性命來供奉己身,那些被壓榨,被收割,被殺戮的凡人修士,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怨恨,都是心甘情願?
如若有著怨恨,就會形成厲鬼,誕生詛咒,汙染一方地脈,甚至白日鬼現,吞噬著一切活人。
當然,一名修士或許就能夠將其斬殺,但這怨恨與詛咒,又何止這一點?
哪怕一點不夠,十點呢,百點呢,千點呢……要知道,東海可是有著數十億人族,還有著百萬載的歲月,這重重怨恨詛咒所積累下來的深沉黑暗,簡直難以想象!
在這個超凡顯聖的世界,這些都可以化為真實的力量,一旦暴發出來,林辰也說不準,會不會將這東海萬萬裡海疆,化成九幽絕域!
‘但無論怎樣,爆發也是遲早的事,無論我在與不在,都會有,隻不過此事是由我來引起……’
林辰也在此刻漸漸明白了過來。
如果說他前世文明想要超脫,就是在自身星球可利用的物質耗完之前,擺脫文明的內耗與浪費,全力用在開發新的技術,然後向星海航行。
那麼此世的修真界想要超脫,就是要想辦法消除這些詛咒、怨恨、不甘與濁氣所融合誕生的末劫魔氣,然後探索清楚靈氣微觀的奧秘,從而完成整體的飛升。
倘若做不到這一步,萬族血戰、上古魔災,以及接下來的終末大劫,此世遲早得沉淪……
就在林辰管中窺豹,望出這天下大勢之時,一旁的許元陽,也不用暗暗在心驚:
‘島上的布置都是道中陣道宗師所為,乃是百世富貴的風水大局,與禁製,陣法都頗為相合。通過種種外相,奢華,再配合觀想、幻境,磨礪人的意誌與品格!’
‘但既是磨礪,也必須得有應對之策,否則在這種種衝擊之下,就算是海外仙門的真傳,貿然拜訪,恐怕也會沉淪自中,道心蒙塵,再也無心修行,更彆說散修之流了!’
‘十個進來,有九個手足我錯,眼花目眩!而此人卻不為所動,足可見其非凡!唯有那些真正養氣深厚,見慣了世麵的,才能泰然處之。而現在對方給我,便有一絲那種感覺了!’
‘可一名散修怎麼可能會有此等見識,難不成真由爺爺猜測,其是數萬載前某一位化神老怪轉劫歸來?’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接下來蓬萊萬島金丹相會,地獄十道大戰將起……這一切的一切,也足以窺一窺其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