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晚上又把各種團建小遊戲都玩了個遍,直到快到十一點了,風越來越涼,才終於吹散了場。
隊長把住宿名單發到了小群裡,眾人吆喝著回去洗澡睡覺,關係好的女孩兒們已經和自己今晚的室友手挽手了,男生們也各自拿了房卡去找自己的室友。
剛還快二十個人的小團體一下四分五裂,等簡霧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就隻剩下了宋疏辭。
剛剛還輕鬆愉悅的遊戲氛圍突然就變得有些沉重。
不管簡霧想如何裝作不在意,但是和宋疏辭住一間房尤其還要睡一張床這件事,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壓力的。
那畢竟是他前男友。
簡霧忍不住腹誹了句現在怎麼不是夏天,不然他們能玩一個通宵,也就不用去房間裡睡覺了。
就在他恨不得賴在草地上不起來的時候,宋疏辭在他背後拿腳輕踢了他一下:“走了。”
簡霧拿衛衣帽子裹住腦袋,趁著身邊沒什麼人,忍不住壓低聲音又質問了一遍:“你真的想和我一間房嗎?”
“反正我問心無愧,”宋疏辭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怎麼,你心裡有鬼?”
“行。”簡霧破罐子破摔地站起來,“你這麼想和我一起住那就一起住好了。”
每個房間都配了兩張房卡,剛是宋疏辭去找隊長領的房卡,這會兒兩張都在他手上。
簡霧抽出一張轉身就走,宋疏辭從他身側勾住他的衛衣帽子:“你走反了。”
簡霧從他手裡扯回自己的帽子,隨手往遠處一指:“誰說我要回房間?我要去那邊散步。”
宋疏辭瞟了一眼他指的方向:“那邊很荒,走遠就出景區了。”
“哦。”
“聽說那邊有個火葬場。”
“哦。”
“會有蜈蚣,可能還有蛇。”
“哦。”
“可能會躲在你的帽子裡,等你睡著的時候再爬出來。”
簡霧忍不住扭回頭:“宋教授——”
宋疏辭笑著看了他一眼,“我有點事,要去找一下隊長,你先回去吧。”他指了個方向,“酒店在那邊,路上慢點。”
簡霧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宋疏辭已經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他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房卡,抿了下唇,又用力扯了扯衛衣帶子。
今天這都什麼事兒啊。
他一個人回了酒店,刷開房門。
不得不說這家酒店雖然有點坐地起價的奸商嫌疑,但房間還是相當不錯的。
屋內的裝潢和燈光都顯得很舒適安逸,他去衛生間洗了個手,洗手台牆麵上巨大的鏡子把他包裹其中,簡霧瞟了一眼,鏡麵的燈光把他的臉照得格外白。
他看著看著,忽然就想起了在車上淩夢關於夫妻相的言論,還有鄭宇無心的評價。
他和宋疏辭真有這麼像嗎?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端詳起了自己鏡中的臉。
眉毛……不像。
宋疏辭的眉色比他深。
眼睛……也不像。
他是典型的開扇形雙眼皮,但宋疏辭是偏窄的內雙。
鼻子和嘴巴就更不像了。
他鼻頭小而微翹,唇珠也很明顯,看起來就很好說話,但宋疏辭不笑的時候整張臉就非常生人勿近。
臉型倒是有一點,但也稱不上特彆像。
可是組合在一起……簡霧對著鏡子笑了笑……我靠,怎麼還真有點神似啊。
小時候他倆整天粘一塊兒玩泥巴的時候也沒人覺得他們長得像親兄弟呀。
難道真的是因為在一起之後接吻接多了?
簡霧被這個認知衝擊得內心有點複雜,那他們現在分手四年了……應該也沒什麼夫妻相了吧,離婚相還差不多。
頭腦風暴三分鐘後,簡霧選擇打開百度,搜索關鍵詞“夫妻相和接吻有關嗎”。
他裹在被子裡,這會兒的室溫和酒店的被子厚薄程度正般配,旅途的疲憊讓人格外眷戀柔軟的被褥,舒服得讓人一點兒也不想動彈。
他一開始還充滿著求知欲,到了後麵就隻剩了困意。
算了,管他呢。
反正他們分手了。
他把搜索界麵扔到一邊,懶洋洋地打開了“植物大戰僵屍”,草草種了幾個向日葵和豌豆射手,在等著僵屍來的空檔又時不時切回百度看兩眼。
悠揚的遊戲bg飄蕩在整個房間裡,舒服得簡霧已經暫時忘記了宋疏辭的存在。
這樣愜意的時光一直持續到房門被敲響,而後是刷門卡的聲音。
簡霧把頭裹進被子裡,佯裝沒聽見。
他本來想用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平穩地度過這一晚上,可宋疏辭非要來煩他。
隨著幾聲熟悉的腳步聲漸近,他頭頂的被子被人毫不猶豫地掀起來,亮光驟然打到簡霧臉上,他忍不住閉上眼罵道:“宋疏辭你是不是有病?”
他頭發有些淩亂,躺在床上隻露出了半張臉,宋疏辭神色有些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現在終於能叫我名字了?”
簡霧:“……”
大概是獨立房間這個環境更加私密,給了人更多的安全感,簡霧自己都沒留意他居然喊了宋疏辭的名字。
就好像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而宋疏辭也像在一起的時候那樣,不負眾望地對他進行說教道:“不要穿外衣上床,有細菌。”
簡霧把手機丟在一邊,半睜開一隻眼看向宋疏辭,頂嘴道:“我喜歡細菌。”
“起來洗澡。”宋疏辭說,“洗完再躺。”
簡霧忍不住牢騷:“四年了,你怎麼還這麼潔癖?”
宋疏辭雙手抱著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四年了,你怎麼還這麼喜歡犯懶?”
“宋疏辭,你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簡霧歎了口氣,“能不能彆再管我了?”
“床是我們倆的,”宋疏辭問,“你跟彆人一起住也這麼大的脾氣嗎?”
簡霧讓他噎了噎,宋疏辭又道:“我隻慣著我男朋友,所以請簡老師考慮一下我的心情,起來洗個澡了再睡。”
簡霧不理他,拿回手機繼續玩,結果就在他倆剛對峙的時候,僵屍已經入侵他家,吃掉了他的腦子。
他有點鬱悶地關掉遊戲,還沒來得及反應,手機就讓宋疏辭搶了。
“先起來。”他說。
“宋疏辭!”
簡霧陷在布滿褶皺的床上跟他對峙了一會兒,見宋疏辭不為所動,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牢騷道:“得虧你是彎的,生不出孩子,不然我都不敢想象你未來的小孩會有多討厭你。”
“我就算不是彎的我也不要孩子,你一個就夠折騰了。”
宋疏辭說著拿起簡霧的手機,準備給他鎖上了丟一邊,結果宋疏辭的目光剛對上手機屏幕,簡霧猛地想起來他剛切掉了遊戲畫麵,那麼現在顯示在宋疏辭麵前的——
是那個詭異的百度搜索界麵!
他蹭地坐起來去搶手機,奈何他再快也快不過光速,宋疏辭抬了下手沒讓他搶到手機,若有所思地回憶著剛一閃而過的內容,看著他道:“你真信啊?”
簡霧不想說話了。
簡霧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他選擇逃避:“我去洗澡了。”
“回來。”宋疏辭叫住他。
簡霧無奈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宋疏辭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套床上三件套丟過去:“把枕頭套了,一會兒我來套被子。”
他說著又拿出攝像頭探測器,沿著酒店的布局結構開始掃描。
宋疏辭這人特講究。
從前他倆上大學的時候出去開房,每回宋疏辭必然會帶一套乾淨的床上用品,並且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有沒有攝像頭,為此還花幾千塊專門買了個探測器。
但那都是他倆在一起的時候的事兒了。
“有必要嗎,我們倆又不會發生什麼。”簡霧嘀嘀咕咕地套著枕頭。
宋疏辭手裡動作沒停,隨口道:“萬一你還愛我呢。”
“做夢,你怎麼不說萬一你還愛我呢?”
宋疏辭輕聲笑了一下,沒搭腔。
“你笑什麼?”簡霧把枕頭砸過去。
宋疏辭既沒懟他,也沒解釋為什麼笑,隻是接過枕頭,繼續掃著床對麵的區域。
簡霧的心裡忽然有點微妙。
這一係列流程化的操作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套枕頭,宋疏辭檢查攝像頭,完事了兩人再一塊套被套,鋪床單,橫跨一張床各抓著被子的兩個角,麵對麵地把被子展開,徹底套熨帖,然後扒光對方的衣服,再之後就是洗澡,接吻,再到滾上床,膩歪個昏天黑地。
許是過往的記憶畫麵太清晰,眼看著宋疏辭放下探測器,展開床單開始往裡麵塞被子,簡霧的手忽然攥緊了床單。
宋疏辭瞥了他一眼,把兩個被子角甩到他跟前:“你發什麼呆呢?”
簡霧驀地鬆開手,輕咳了兩聲,佯裝無事地起身,揪住那兩個被子角對折在胸口的位置。
宋疏辭站在他對麵,抓著另外兩個角。
“要喊一二三嗎?”他問。
被子太大,套被子的時候需要兩邊同時發力,被子才會被展開得最平最徹底。
小時候他倆總是對不上拍子,常常一個用力了另一個還沒展開手臂,以至於老半天都被子裡的內芯都皺巴巴的,沒法兒熨帖,必須得喊著數字,在念到“三”的時候同時發力,才能配合得當。
後來配合著套被子的次數多了,也就不需要這些輔助了。
簡霧抿了下唇:“不用了吧。”
宋疏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倆默契地抓著被子角,默契地在同樣的時機展開手臂。明明沒商量過,明明也有四年沒見了,可好像肌肉記憶還在。
整間房間裡隻有布料的摩擦聲,抖落出幾分窸窣的曖昧。
恍惚間……仿佛他們還是舊時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