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兄弟,你怎麼樣?”
餘達攙著劉知遠爬上一處簡陋的馬車,眸子裡帶著幾率關切,剛硬的臉頰仿佛也柔和了幾分。畢竟,剛剛劉知遠是為了他們撤退,才受了這麼重的傷。
剛剛,就在他們撤退的時候,晉將陳庚擋在了他們的前麵,想要擋住他們的去路。
陳庚不弱,103的基礎武力,這絕對已經相當可以了。隻可惜,麵對餘達一行人也根本不夠看,餘達、劉知遠他們怕的也根本就不是一個陳庚,而是不斷彙聚而來的晉軍大將。
哪怕被他們多阻攔上那麼一瞬間,他們也有被那些晉軍大將圍賭住,並且徹底留下的可能。
關鍵時候,劉知遠以傷換傷,以重傷換陳庚一臂,並給餘達創造了一個斬殺陳庚的機會。
隻是,就算熟悉,就算是他們已經夠果斷了,卻依舊在撤退的過程之中折了一個餘兆。
餘家父子六人,光是這一戰,就已經一次性沒了一半。
不僅如此,劉建峰、桓奇等七將也殞落在了撤退的途中。
鮮血浸透衣甲順著劉知遠的小腹間歇的流淌,這一刀如果再深一下的話,說不定劉知遠的腸子就該流出來了。
劉知遠的臉色慘淡如金,雙目微閉,聽著餘達的慰問,他緩緩睜開雙眼,輕輕的拍了拍放在一旁的虎頭大刀“用一道小小的傷口換取一名晉軍大將的性命,劉某似乎並不吃虧,將軍勿需擔心!”
見劉知遠的臉上既有傷口帶給他的痛苦,也有換了敵軍一員大將性命的釋然,餘達微微點了點頭,將車簾替劉知遠放下,一腳跨上戰馬長吐了一口氣“劉兄弟放心回成都養傷,陽平關就交給吾等了,吾等不久便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討回公道?
旁邊的楊戩卻是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晉軍之中,絕對不缺乏智謀之士,在這一方麵,楊戩倒也並不是長他人誌氣,而滅自己威風,敵軍在這方麵無論質量還是數量上,絕對隻在益州之上。
這一場設計究竟能不能成功,其實楊戩對他還是抱有一些疑慮的。
與晉軍打過交道最多的楊戩,對這方麵的感觸也更多一些。
當初的鄔文化是怎麼死的,或許當時的楊戩並不清楚,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前因後果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也早就清楚了,他們當初是自斷一臂的事實,而且還是被人家逼得不得不自斷一臂!
楊戩或許看不清這裡麵的彎彎道道,看不出晉軍當初是如何設計的,可這世上從來就不缺的就是聰明人,不說是隨從楊戩逃到益州的那些人,就算是益州本身有很多人可以猜的出來。猜出的人多了,楊戩自然也就知道了。
在當時的環境之下,恐怕就算是任何一個人換到楊堅的那種位置上,也不得不做出當時相同的決定,也不得不被逼著自斷一臂。
明明知道是中了彆人的設計,卻還要自己斷自己一臂,當初楊堅心中多麼憋屈,又有幾個人知道?
說起楊戩,現在的他,相比於之前的他,在臉色上卻是蒼白了不少,現在他的情況看上去並不如表麵的那麼輕鬆。
在陽平關之下和李存孝鬥將的時候,其實那個時候的楊戩身上本來就受了一點輕傷。而在撤退的過程之中,又和千鈞一發之際支援到賈複那裡的李存孝乾了一場。
當時的楊戩,正好是剛剛用完開山斧的時候,也就是說,正好是他氣虛的時候,也正好被李存孝打了一個正著,硬接了李存孝好幾道重擊,身上多少受了一點內傷。
開山斧確實犀利無比,但終歸並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成功的,上一次對薑鬆使用的時候就是那樣,僅僅隻是劈出了一道痕跡。這一次對賈複使用的時候,同樣也是這樣,並沒有直接產生破兵的效果。
說起來這一會賈複也是幸運,要真的觸發了破兵的效果的話,他和羅仁可就無法支撐到李存孝過來的那一瞬間了。
沒了兵刃,可從來都不僅僅隻是失去了一點武力增幅那麼簡單。就算是李存孝,在手無寸鐵的狀態下,對付滿裝的楊戩,都有很大隕落沙場的可能。
“餘達兄弟,還記得帶佗將軍和軍師的計策嗎?此次會戰,除了以退為進誘敵深入之外,我們必無他途。而要想將李靖帶入到我們的節奏中,徹底阻斷他南下的兵鋒,也就隻有犧牲再犧牲了!”
劉知遠努力地坐直身體,舉目遠眺,見山坳中一座座木寨在林子裡若隱若現,又轉頭向陽平關的方向瞧了一眼,仿佛還可以見到兒郎們正飛蛾撲火般衝向李靖麾下的晉軍,阻擋著晉軍前進的步伐。
這一場大戰,早已經注定了是要犧牲犧牲再犧牲的。
雙眼微微濕潤,一滴淚水順著眼眶滾下,劉知遠在馬車上猛地一錘“可惜了這青山綠水,可惜了這些英勇的將士!”
他已經可以想象到,在這一場大戰之中,不知將有多少萬蜀中兒郎拋屍荒野。
聞言,周圍的幾個人臉色都有一些動容。
“青山處處埋忠骨,忠骨常與青山伴。隻要是死得其所,就沒有那麼多的可惜!”楊戩搖了搖頭,馬鞭一揚,戰馬如離弦之箭一樣竄到了前麵。
不過,楊戩口中說不可惜,但眾人卻依舊從他的背影中看到了幾分蕭瑟,幾分離索。
人心都是肉長的,接下來,自己的屬下、兄弟、胞澤都極有一個殞落沙場的下場,有幾人可以輕以釋懷。
暗中觀察到這一情況的劉知遠,這才又鬆開了剛才一直吊著的心。
終究是做過皇帝的人,不大不小,也算是半個開國皇帝,絕非是一個單純的猛將,劉知遠的心思同樣也深沉無比。
楊戩臉色的變化,劉知遠縱然是身體情況極度不佳,但卻依然看著眼裡。
因此,這才有了這一番話。劉知遠的這一番話,表麵上是餘達說的,但說到底,卻是劉知遠說給楊戩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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