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我站在一棟樓前,深吸一口氣,扣上一頂嶄新的白色安全帽。
當我的指尖觸碰內襯時,觸到一片光滑。
我心中一凜——果然,我這頂帽子裡沒有像其他安全帽那樣,縫著朱砂符咒。
李工頭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
他站在升降機旁,身上的香灰味比往日更加濃烈。
“九淵啊,七樓模板需要加固。”
我默默點頭,抬腳邁向升降機。
升降機緩緩上升,起初一切還算正常,隻有輕微的機械運轉聲在耳邊回蕩。
然而,當升降機攀升至五樓時,突然猛地一震,隨即卡住不動了。
頂燈先是滋滋啦啦地閃爍了兩下,緊接著徹底熄滅,整個升降機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一股陰森的陰風裹挾著水泥灰,從升降機門縫中呼嘯鑽了進來。
風中還夾雜著一股腐肉浸泡在混凝土裡的腥甜氣息,令人作嘔。
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手忙腳亂地在口袋裡摸索著打火機。
終於,我的指尖觸碰到了熟悉的輪廓。
我迅速掏出打火機,用力按下開關。
“噌”的一聲,火苗猛地竄起,在這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卻又珍貴的光。
然而,就在這火光亮起的瞬間,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升降機壁上赫然出現了十幾個血手印,每一個手印都像是剛剛印上去的,鮮血還在緩緩流淌。
“哥哥”
一聲稚嫩的童聲,如同從九幽地獄幽幽飄落,在這狹小的升降機空間裡回蕩。
我驚恐地抬起頭,卻見一個倒懸的嬰兒頭顱正掛在升降機井上方。
它的臍帶像一條扭曲的蛇,緊緊纏著鋼絲繩,晃晃悠悠地擺動著。
它青紫色的嘴唇咧到了耳根,露出兩排生鏽的鋼筋獠牙,在對我發出無聲的嘲笑。
我手中的打火機突然變得滾燙無比,燙得我幾乎握不住。
慌亂之中,我甩手將打火機扔了出去,飛濺的火星恰好濺到了安全帽上。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布料撕裂的聲音,有個冰冷的東西擦著我的後頸迅速掠過,在帽簷上留下了五道冰涼的抓痕。
緊接著,升降機猛然下墜。
強烈的失重感讓我胃部一陣翻騰,五臟六腑都差點被攪在了一起。
我緊緊抓住升降機扶手,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簡直要衝破胸膛。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命喪於此的時候。
升降機突然一頓,燈光重新亮起,樓層顯示停在了七樓。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緩緩走出升降機。
七樓的模板支架間,飄著淡綠色的磷火。
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彎腰查看立柱,卻看見混凝土裡竟然凝固著半張人臉。
那人的眼皮被鋼筋無情地貫穿,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揚起,像是在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要觸碰,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混凝土的瞬間,整層樓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敲擊聲。
“咚、咚、咚”
那聲音整齊而又有節奏,似乎是無數人在同時敲響戰鼓,又像是某種儀式。
我驚恐地環顧四周,三十七根承重柱同時滲出黑血,黑血如同一條條黑色的小蛇,緩緩流淌下來。
模板的縫隙裡,伸出了無數潰爛的手,這些手扭曲變形,皮膚潰爛,露出森森白骨,指甲又長又黑。
我的安全帽突然變得滾燙無比,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我急忙摘下來,卻發現內襯上浮現出了三個血字:替死鬼。
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三個字,我眼神淡漠。
我冷笑著,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踹向立柱。
就在這一腳踹出的瞬間,整層樓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那些潰爛的手掌像是觸電般迅速縮回混凝土裡,隻留下一個個蜂窩狀的孔洞,從裡麵飄出縷縷青煙。
第二天清晨,陽光灑在工地上,帶來了一絲溫暖和生機。
李工頭端著保溫杯,在工棚外悠閒地踱步,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他看到我走出來,目光立刻迎了上來,“昨天你沒看見什麼怪東西吧?”
“模板有點滲水。”我麵不改色地啃著饅頭。
晨光落在他左手腕上,我不經意間瞥見那裡新纏著,一圈浸透黑狗血的紅繩,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他喉結滾動兩下,像是在努力吞咽著什麼,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滲水好!說明咱們工程質量過關!”
我看向了他,突然說道:“工頭,我想要漲點工資。”
“哈哈哈,好說,以後你一天八百。”李工頭豪爽地揮了揮手。
我笑了笑,不動聲色道:“那我肯定好好乾,在工地乾到死。”
李工頭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今天你就檢查一下鋼筋就行了。”
我點了點頭,沒說是什麼。
傍晚六點,攪拌機震耳欲聾、持續了一整天的轟鳴聲準時戛然而止。
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反而讓整個工地顯得更加空曠和死寂。
白日裡被機器噪音掩蓋的各種細微聲響,此刻紛紛冒了出來,風聲拂過未完工的建築框架,發出低沉的嗚咽。
我端著滿是油汙的飯盒,獨自一人蹲在工地角落的水槽邊,擰開水龍頭。
水流“嘩嘩”地衝在飯盒上,我一邊用鋼絲球費力地刷著,一邊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著。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平日裡總要在工地上磨蹭一會兒,或是抽根煙閒聊幾句的老工人們,今天竟然都神色匆匆地朝著工棚的方向走去。
他們的腳步匆忙而慌亂,眼神中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疑惑,這和平日裡的場景太不一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正當我滿心疑惑的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新人彆亂竄。”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的飯盒差點滑落。
我猛地轉過頭,隻見駝背老趙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
他佝僂著背,身形顯得更加瘦小和扭曲,指甲縫裡嵌著的水泥渣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暗紅,就像乾涸的血跡,讓人看著心裡直發毛。
“看見塔吊亮紅燈就趕緊回屋。”
老趙的聲音低沉而又嚴肅,說完便轉身匆匆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滿腦子都是問號。
我站起身來,望著老趙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
塔吊亮紅燈?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老工人們都這麼害怕?
帶著這些疑問,我收拾好飯盒,朝著工棚的方向走去。
回到工棚後,我坐在床邊,心裡始終無法平靜。
我不時地望向窗外,期待著能看到老趙所說的塔吊亮紅燈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點報時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是泵車啟動的聲音。
這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跑到窗邊,貼著窗戶向外偷看。
隻見塔吊的頂端閃爍著血滴似的紅燈,紅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宛若一雙雙來自地獄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這個工地。
在塔吊的燈光照耀下,我看到二十幾個戴著白手套的工人正在澆築地下室。
他們的動作僵硬而機械,走路的姿勢就像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每一步都邁得極其不自然,仿佛他們的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這些工人是誰?為什麼他們的行為如此怪異?
就在我滿心疑惑的時候,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掏出手機,發現是業主群彈出了一條消息:“錦繡華府三期封頂大吉!”
消息下麵還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白天的工地,一片熱鬨的景象。
然而,當我仔細查看照片時,卻發現照片角落的塔吊分明也亮著紅燈,這與我此刻看到的場景如出一轍。
我拿著手機,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白天的照片裡塔吊會亮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