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幾聲破風輕響後,巷道陷入死寂。
三人呈合圍之勢,堵住巷道前後及上方,
遊方道人打扮的陳元,半蹲在飛簷上,手持黑鞘長劍,低頭審視著巷中白袍年輕人:
“閣下何方神聖?”
撞破牆壁的和尚,手裡轉著一串念珠,瞄向天空盤旋的黑鷹:
“應該是個不長眼的富家子。怎麼辦?”
三人在此藏身,忽然被孤零零的公子哥撞見,還能怎麼辦?
謝儘歡手扶兵刃站在原地,麵對三麵包抄的強敵,起初還如臨大敵,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似乎開掛了!
準確來說,是自身武藝高的有點玄乎。
此時全神貫注,他能清晰聽到三人的呼吸吐納,甚至能通過微風吹過肢體衣袍的細微響動,判斷出三人當前狀態。
麵前的和尚氣息沉穩,體內似乎有彆樣氣息流淌,應該是修行過佛門功法的真和尚,腰間還掛著錢袋,可以補充盤纏……
頭頂道士比較機警,右腿彎曲半蹲、劍橫與身前,看似隨意,實則方便後躍拉開距離,肺腑提氣呈蓄勢待發之狀……
背後的武夫是個雜魚,握刀太重肯定沒法收放自如,此時正在尋找偷襲背刺的機會……
謝儘歡不清楚自己怎麼知道的這些,但當前情況確實一目了然。
他甚至知道,殺這三人最多五秒,多一秒都算他婦人之仁。
他身上和武藝相關的東西,隻有一本習武心得,名字叫《歡喜心經》,從字跡來看,冊子是他親筆書寫。
但他想不起從何學來,一本習武心得,也不可能讓他搏殺經驗如此老辣。
謝儘歡滿心疑惑,當前處境不明,他不想招惹是非,還是給了三人一次機會:
“我不想枉造殺孽,三位放下兵器抱頭蹲下,可以饒你們一命,不然後果自負。”
“嗬~”
和尚發出一聲嗤笑。
陳元蹲在房頂上,仔細審視良久,隻感覺謝儘歡武藝不凡,但沒看出根底,想了想道:
“人在江湖,隻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閣下若有這本事,算我們仨點背撞上了。”
話落,巷道陷入靜默,隻剩下簌簌風聲。
堵在背後的武夫,緊握三尺刀,仔細觀察謝儘歡肩膀腳步。
察覺謝儘歡沒有防護背後,抓住了一瞬時機,腳步猝然重踏!
嗆啷——
霎時之間,立足青磚四分五裂,巷道內閃過一道銀芒!
刀客身形猶如飛梭,沿途卷起強勁刀風,刹那壓至謝儘歡背後,其餘兩人同時動作!
但讓三人沒料到的是,巷道中的白袍公子,實力之強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嘩啦~
在武夫動手瞬間,謝儘歡已經握住鐧柄,但並未轉身,而是腳步後拉,順勢拔鐧。
武夫閃身突襲,單刀尚未刺出,謝儘歡就已經倒著撞入懷中,鐧柄圓尾如同炮錘,砸在了心窩之上!
嘭——
一聲夾雜血骨碎裂的悶響!
武夫身形驟停,衣袍炸裂後背鼓起,口鼻直接飆射出了一道血箭!
武夫轉瞬即逝,前方和尚可謂毛骨悚然,當即想要止步,但為時已晚!
謝儘歡從始至終都沒在意背後武夫,三十六節天罡鐧拔出之時,左手已經抹過鐧身。
嘶~
渾身真氣往鐧身彙聚,甚至發出了輕微集氣聲!
和尚察覺無堅不摧的駭人鋒芒撲麵而來,頓感不妙,腳紮大地連胸腔都鼓脹起來,發出一聲爆喝:
“吒!”
轟隆——
下一瞬,謝儘歡左手抹至鐧尖,身隨鐧走、往前突刺!
天罡鐧裹挾強橫氣勁,霎時間卷動雜草碎葉,化為一條無雙龍卷!
龍卷瞬間貫穿暗巷,沿途圍牆崩裂、瓦片炸開,地麵沙塵全數被卷起!
和尚處於鋒芒之前,就好似一粒蜉蝣直麵破海狂龍!
彼此差距之大,讓和尚甚至來不及心生膽怯,隻是拚儘全力催動氣機,裸露皮膚湧現暗淡金光,整個人氣態化為了不可撼動的怒目金剛!
但麵對這足以摧城撼山的一記重鐧,他這肉體凡胎,與螻蟻無異。
轟隆——
重鐧穿入皮肉,和尚胸口當場炸開!
血骨飛濺,整個人直接從中被撞斷,肩膀連同腦袋當空飛起!
道士陳元剛從飛簷躍下,尚在半空,就發現同夥的半截身子擦肩而過!
駭人氣浪猶如摧枯拉朽的風暴,從下方橫穿而過,震裂半條巷道,直至在拐角巷口噴出一團血霧飛沙!
陳元身處上方,感覺就如同躍向了一條百丈惡龍脊背,心神顫栗毛骨悚然,拚儘全力蹬踏圍牆往側麵翻滾,途中左手掐訣,手上可見青光湧動,落地已經一劍插在地麵!
刺啦啦——
青色流光彙入長劍,化為一條拇指粗的電蛇,撕裂地麵直逼謝儘歡腳底!
但也在此時,撞碎妖僧的白袍公子已然回首,一鐧橫掃勢如‘狂龍掃尾’,掃向後方巷道:
轟——
巷道內傳出轟然巨響。
已經四分五裂的磚石,幾乎整個被掀起,化為與巷道等寬的磚石浪,排山倒海般壓來,瞬間把狹長巷道隔斷成了兩節!
陳元瞧見前方整個地麵卷了過來,眼神已經化為呆滯!
畢竟從出手聲勢來看,這年紀不大的男子,絕對步入了四品武夫的行列,甚至可能摸到三品門檻。
世間四品高手,無不是豪門座上賓,對方看起來不過二十歲,這怎麼可能……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反製都顯得滑稽而可笑,也不存在反製機會!
麵對宛若天塹的差距,陳元反應如同被驚嚇的雞犬牛羊,本能轉身往後逃竄。
但可惜,為時已晚。
咻——
塵土飛揚的巷道之內,猝然響起淒厲劍鳴!
尚未落地的磚石大浪,被從中撞出一條漩渦空洞!
而漩渦最前方,是白袍殘影與一點寒芒!
陳元剛聽到聲音,寒芒就從巷道內一穿而過,刺入脊背又穿胸而出!
噗——
血珠飛濺灑落地麵。
陳元腳步戛然而止,低頭看向穿胸而過的墨青劍身,眼底儘是不可思議。
“四秒半。有點高估了你們幾個。”
謝儘歡持劍站在背後,說話間抬起天罡鐧。
啪~
妖僧半截身子先行落下,砸在了房簷上。
被打飛的錢袋,穩穩當當掛在了天罡鐧頂端!
沒用天罡鐧將陳元分屍,並非謝儘歡心慈手軟,而是殺完了不好解釋,得給楊捕頭留個活口當見麵禮。
發現自己武藝確實高的離譜,謝儘歡也不乏疑惑,詢問道:
“方才那兩招,叫‘黑龍撞柱、狂龍掃尾’,出自銀龍八式,你聽說過沒有?”
陳元僵立在原地,臉色煞白不敢動彈分毫,眼底驚駭中帶著深深疑惑。
黑龍撞柱?沒聽說過呀……
淫龍八式……
怎麼會有門派取這名字……
難不成是妖道中人……
……
陳元尚來不及作答,已經安靜下來的青石巷,忽然又傳出了破風急響!
颯——
謝儘歡眉頭一皺,發現這次的聲勢遠強於三人,毫不遲疑就是一鐧回掃,抽向了急速壓近的鋒芒……
……
頃刻之前。
令狐青墨從坊外摸過來,走到半途,就發現倉庫內出現異響,繼而半截身子,就從兩丈高的倉庫上方飛出,帶起漫天血珠,下方巷道內也噴出飛沙血霧!
令狐青墨心神驚駭,知道巷道中存在強敵,當即閃身翻越大庫。
結果入眼就瞧見一道白衣人影,持劍刺入一名道人後背!
發現道友慘遭屠戮,令狐青墨不假思索拔劍奔襲想要製止,但不曾想在巷中肆虐的白衣悍匪,實力相當可怕,察覺不對身形未動,寒光鐧已經反手劈來,瞬間帶起一條裹挾飛沙碎石的黃龍!
轟隆——
令狐青墨毛骨悚然之下,毫不猶豫急停飛退,但雙方距離已經太近,鐧鋒還是擦到了胸口。
卡啦——
丹王府配備的精良鎧甲,防護力確實傲人,但也並非堅不可摧。
爆發力驚人的鐧梢掃在墨青胸甲上,魚鱗般的細密甲片瞬間龜裂!
氣勁餘部灌入肺腑,令狐青墨隻覺胸腔猛震,整個人當即飛了出去,往後橫貫數丈才砸在地麵,摔了幾個跟頭。
嘭、嘭——
嘩啦啦……
隨著人影滑停,巷道徹底安靜下來。
謝儘歡一擊過後,已經拔出正倫劍,準備回身補刀。
但這一眼看過去,才發現地上躺著的,竟然是個黑甲武士。
私藏甲胄是重罪,敢在丹陽城穿鎧甲到處跑的,不是京兆府衛戍軍,就是丹王親衛,殺了等同刺駕謀逆,斬立決!
“我草?”
謝儘歡剛才始終無波無瀾,此刻卻被驚了一跳:
“誒?兄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彆死啊!”
謝儘歡連忙閃身近前,試圖挽救一下,結果發現鎧甲質地相當精良,胸甲裂了但沒徹底打碎。
不過鐧就是破甲器,內傷足以把人震死,此人無聲無息明顯是暈死了。
謝儘歡隔著鎧甲也沒法判斷傷情,正試圖把麵甲摘下來看氣色,遠處就傳來一聲雷霆爆喝:
“大膽賊子!放開令狐大人!”
嚓嚓嚓……
拔刀聲隨之響起。
抬眼望去,可見五名官差出現在巷口,手持官刀如臨大敵,後方兩名差役更是掏出了‘破氣弩’,手忙腳亂上弦。
就這群雜魚,殺起來最多五秒。
不過謝儘歡又不是悍匪,殺了官差他爹可保不住他,連忙丟掉兵器舉起雙手:
“誤會誤會!自己人!”
“咕嘰!”
已經落在跟前的煤球,見狀也抬起小翅膀!
楊大彪瞧見令狐青墨生死不明,魂都嚇掉了一半,已經準備拔刀拚了,這樣至少算個烈士,往後不會被郡主殿下和紫徽山弄死。
發現這強橫賊子竟然繳械投降,楊大彪著實愣了下,為防有詐,高聲怒喝:
“雙手抱頭,背對蹲下,膽敢拘捕殺無赦!”
這方式還是謝儘歡教給老爹的,老爹又教給了下麵差役。
謝儘歡知道闖禍了,此刻哪裡會拒捕,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楊大哥,是我,謝儘歡,家父……”
“先綁了!快去叫大夫……”
“誒誒誒?都自家人,不至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