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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裹挾飛雪呼嘯而至,沂山的氣溫驟然下跌。
焦溪涸,湯穀凝。
沸潭無湧,炎風不興。
霰淅瀝而先集,雪粉糅而遂多。
散漫交錯,氛氳蕭索。藹藹浮浮,瀌瀌弈弈。
驅魔司修士們站在裂縫旁邊,望著紛紛揚揚從天而降的大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柴彪知道,這是雪女到來的征兆。
昨天那群突然出現的白狼,就曾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可是柴彪實在想不明白,九嬰蛇妖和雪女為何會在這種情況突然打起來。
難道是因為“一山不容二虎”?
九嬰蛇妖破封而出,侵占了雪女的領地,使得雪女怒而出手?
“哇”
看到這突然降臨的暴風雪,九嬰蛇妖再次發出嬰兒的哭聲。隻是相比之前,這哭聲更加淒厲瘮人,充斥著憤怒的情緒。
雪女的突然出手,無疑轉移了九嬰蛇妖的注意力。
它忽視了裂縫邊上瑟瑟發抖的修士們,狹長的瞳孔倒映著白茫茫的飄雪,口中再次噴吐出一團橘紅色火焰。
裂縫上空數十丈內的飛雪瞬間蒸發。
在這灼熱氣流衝擊下,柴彪跌倒在地。
他身上再次熱出了一身汗,仿佛從嚴冬來到了酷暑。
凶神打架,螻蟻遭殃。
柴彪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在這冰與火的戰鬥餘波中丟掉小命。
“真希望某個過路的驅魔司大人物能發發善心,把我從這水深火熱的境地裡撈出來”他不禁在心裡默默祈禱道。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那鵝毛般的飛雪忽然改變了飛行的方向,彙聚於裂縫上方,逐漸形成一座冰雪雕琢而成的拱橋,連通了裂縫的兩側。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看到這樣一幕,柴彪和其他在場的修士們全部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傳說中以人類靈魂為食物的沂山雪女,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不會是想把我們騙到橋上去,再把我們一網打儘、統統吃掉吧?”
但在這危急的情況下,由不得他們繼續猶豫。
九嬰蛇妖再次發出淒厲的啼哭聲。
它的軀體在裂縫中來回扭動,想要從地底掙脫出來。
隨著它的動作,地麵再度劇烈搖晃,地表的岩層逐漸破裂,然後嘩啦啦地塌陷到黑洞洞洞裂縫之中。
柴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
如果他繼續停留此地,很快就會隨著這些破碎的岩石,滾落到地底深淵之中。
他隻能賭上一把。
“快走吧!”他對旁邊的修士們大聲地吼道。
同時他從搖晃的地麵上爬起來,施展“疾風”身法,朝著冰雪凝固成的拱橋飛奔而去。
“聽說那雪女貌若天仙,”他一邊跑著,一邊在腦海中胡思亂想,“死在她手裡,總好過死在這醜陋的蛇妖手裡”
狂風呼嘯,熱浪奔騰。
冰雪橋梁卻巍然不動。
柴彪拚儘全力奔跑,很快就抵達了裂縫的對麵。
在此期間,九嬰蛇妖又對著冰橋噴了一團灼熱的火焰。
但拱橋周圍的雪花卻瞬間構建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將其這團火焰阻攔在外。
待所有修士都通過順利越過裂縫後,冰雪拱橋便消失了,重新變回漫天飛雪。
柴彪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隻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
“雪女她為什麼會選擇幫我們?”
他對此感到難以理喻。
眾所周知,雪女以人類靈魂為食物。
而且最近這段時間裡,雪女還以沂山為中心,製造了大範圍的陰氣,使得眾多附近百姓變成了鬼怪。
按理來說,她是人類不共戴天的敵人。
可現在,她竟然會選擇救人!
在這破地而出的九嬰蛇妖麵前,為他們這群無路可逃的修士,搭建了救命的橋梁!
這種詭異的事情,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不過地表的裂縫依舊在迅速蔓延,由不得柴彪花時間思考這些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把全身上下的真元都用來催動身法,繼續向前拚命奔跑。
與此同時,沂水縣城郊。
這裡同樣是一副末日般的場景。
原本平靜無波的沂河,此刻卷起萬丈波濤。
一道道黑色裂縫,以沂河為中西,向四麵八方迅速蔓延。
肆虐的洪水夾雜著折斷的樹枝和石塊,朝著沂水縣城奔湧而來,仿佛無數隻發怒的雄獅,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聲。
河邊的許願樹已經被大水淹沒,縣城城門也被巨浪衝垮。
整座沂水已經淪為澤國。
而在沂河的中央,冒出了一個龐大的蛇頭。
它長著獠牙,吐著蛇信,狹長的眼睛倒映著滔滔洪水,不時發出如嬰兒般尖銳淒厲的哭聲。
每當它張口的時候,它就會吐出更多的洪水,使得沂河水位迅速上漲,向四麵八方奔湧,淹沒了更多縣城裡的房屋。
此時此刻,汪陽正攀爬在沂水驅魔司衙門的屋簷上。
狂風在他耳邊呼嘯,洪水在他身旁奔湧。
他必須得抓住屋簷上的雕像,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而在他的視野之中,遠方那個巨大的黑色蛇頭格外清晰。
這使得他臉色慘白,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八年前那噩夢般的記憶,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時候,他很多親朋好友們都因這隻蛇妖而喪命。
若不是沂水縣前任知事鄭譽挺身而出,把汪陽和他的幾個同伴從蛇妖嘴邊救下,恐怕汪陽自己也早就成了九嬰蛇妖的腹中美餐。
可現在,隨著水位一點一點地上漲,汪陽心頭越來越絕望。
四麵八方都是水。
露在水麵的屋頂,像是孤零零的島嶼,很快也會被浪潮淹沒。
他隻是一個實力低微的第一境修士,沒什麼保命的能力。
他掌握的最強戰鬥手段,是顧旭畫的“太上北極鎮魔殺鬼符”。
他以前雖然時常會跳到沂河中,跟同伴們嬉戲打鬨,也會一些狗刨式遊泳。
但是,在這片泱泱澤國中,就算他會遊泳,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什麼地方。
更何況,他的家也快沒了。
汪陽的第一個家,是沂水縣城郊的一座小平房。那是他父親娶他母親的時候,省吃儉用攢錢買下來的。他記得小時候他父親曾在那屋子裡爬來爬去,他騎在父親肩膀上玩騎馬遊戲,口中喊著“駕駕駕”,同時咯咯咯笑個不停他也記得母親曾與他一同坐在火炕邊上,一邊替他縫補破舊的衣服,一邊跟他講修行者斬妖除魔的故事。
但八年前,那個家被九嬰蛇妖摧毀了。
然後他有了第二個家沂水驅魔司衙門。
這裡有外表嚴肅但內心細膩的上司陳濟生,有表麵上喜歡吹牛說大話實際上卻古道熱腸的崔天佑,有天天在庫房打瞌睡偷看話本的駝背老大爺,有嬌俏美麗但從不擺架子的千金大小姐時小寒,有他最好的朋友潘小鵬,有他最崇拜的偶像顧旭
但現在,這個家也被洪水淹沒。
陳濟生、顧旭和時小寒也前去沂山做任務,此時生死不知。
隨著九嬰蛇妖一點一點掙脫束縛,大地震動得更加厲害,咆哮的巨浪也也更加駭人。
汪洋的目光漸漸變得黯淡下來。
這一回,可沒有第二個鄭大人會來救他。
“陳大人,時大人,顧兄你們一定要保重”他閉上眼睛,在口中喃喃道,“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抓住他背後的衣領,把他從屋頂上拽了起來。
耳旁的風呼啦啦啦作響。
他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在天上飛。
“這”汪陽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好我回來得及時,”他的耳邊響起陳濟生毫無波瀾的聲音,“不然我們沂水驅魔司又要損失一名大將了。”
隨後,一股柔和的力量把汪陽托了起來,使他穩穩地落在“無愧劍”上,站在陳濟生的背後。
汪陽看了看腳下的“無愧劍”,又看了看陳濟生的背影,隻覺得思緒萬千。
當年鄭大人的身影,仿佛重現在他的眼前。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距離沂水數十裡遠的一處高地。
“這地方應該暫時是安全的,”陳濟生語氣平淡地對汪洋說道,“你在這裡等我,我稍後就回來。”
“陳大人,您要去哪兒?”汪洋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地問道。
“去救人。”
陳濟生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話,隨後再度踏上“無愧劍”,化作一道青白色的光芒,朝著沂水縣的方向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汪洋的視線儘頭。
幾個月前,陳濟生在沂山上突破第四境。
他以前任知事鄭譽留下的“無愧劍”為本命物,離開“奈何橋”,步入“望鄉台”。
尋找初心,定下錨點,是晉入第四境的關鍵。
陳濟生的初心很簡單
“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
他的妻兒曾被陰氣侵蝕變成鬼怪。
那時他不得不含淚揮劍,幫助他們從痛苦中解脫。
失去家人的陳濟生,不想再失去更多的東西。
所以他才會冒著生命危險,登上沂山,替顧旭采摘雪參。
所以他才會禦劍飛向沂水縣,解救汪洋,以及受困的百姓。
而時小寒當初立下的決心,就是變得足夠強大,然後保護沂水百姓,保護家人,保護好驅魔司的同僚。
“今天,我要向父親證明,我是一個真正的女俠。”
她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隨後她用力捏碎了手裡的“破空珠”,瞬間消失在原地。
沂南縣緝事柴彪也在拚命逃跑。
他出身平平,天賦平平因為積攢的功勳不多,也未曾兌換過保命的法寶。
他目前所能仰仗的,隻是一部下品身法。
憑著這部身法,他竭儘全力在沂山山坡上飛速奔跑,在高溫的炙烤下跨過一道又一道裂縫。
“真是想不到,這次被召集到沂山對付雪女,卻碰上九嬰蛇妖破封而出,”他一邊奔跑,一邊在心頭罵罵咧咧,“膠東行省境內有三大凶神,我怎麼就如此倒黴,一次性就撞上了兩個這是上蒼想要我的命啊”
然而,正當他跑到沂山腳下時,他突然停止了腳步。
因為他看到,前方的地麵上出現了一道上百米寬的裂縫,就算他全力一躍,也無法跨過這道可怕的天塹。
裂縫之中,火焰熊熊燃燒。
而在裂縫旁邊,除了柴彪之外,還有幾個神情絕望的修士。
“我該怎麼辦呢?”
“難道我們今天就真的要喪命於此了?”
就在這個時候,嬰兒的哇哇啼哭聲再度響起,尖銳刺耳,貫穿天地。
緊接著,一個巨大的腦袋出現在裂縫之中。
那是一個暗紅色的蛇頭,長著利齒,吐著蛇信子。
在它的口中,不時冒出一團又一團明亮的火焰。
凡是被火焰觸碰到的樹木,都在瞬間化作了灰燼。
“九嬰蛇妖”共有四個噴火的腦袋。
這是其中之一。
下一秒鐘,九嬰蛇妖轉過頭來,望向深深溝壑旁邊的修士們,然後再次噴出一團灼熱的火焰。
柴彪閉上眼睛,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
他隻是非常後悔,沒有在過年前多陪陪家人。
但是,預想中的烈火焚身並未到來。
迎麵而來的,是一陣凜冽寒風。
柴彪打了個哆嗦,然後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裂縫兩側已被冰雪覆蓋。
九嬰蛇妖噴出的火焰,也被冰雪凍結。
在嬰兒淒厲的哭聲之中,他又聽到了寒風的呼嘯聲,以及群狼的嗥叫聲。
“青州府的兩大凶神,竟然自己打起來了?”柴彪隻覺得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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