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殘陽,偏白,少紅。
斜斜照射在沙河酒樓的飛簷上,風穿過沙河河麵吹來,簷下掛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群鴿子撲打著翅膀從顧鵬頭頂飛過,顧鵬仰著頭,看著沙河酒樓懸掛的招牌,抿了抿嘴,大踏步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他來過很多次了,不管是跟著養父蘇寒山,還是自己單獨前來,都是走的側門後院,作為客人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進去,這還是第一次。
在沙河鎮,沙河酒樓算是高檔的酒樓,有點類似前世的五星大酒樓,最低等的一桌酒席也要一兩銀。
一兩銀,很多窮苦人家辛苦一年都存不下。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不管哪個世界,都是如此!
“顧少爺,請……”
“請隨我來,少東家在二樓包間菊花廳候著少爺呢……”
門口,店小二迎了上來,笑容可掬。
這個店小二,顧鵬認識,以前送獵物前來酒樓後院,和這一位也打過交道。
那時候,這位總是冷著臉,和他說話,愛理不理,態度很是倨傲,現如今,一張臉笑得就像盛開的菊花。
進門後,劉福站在了櫃台前,臉上也帶著笑,這笑容和以前相比,更加溫和,更加友善。
“福伯。”
顧鵬笑著抱拳,打著招呼。
“使不得,使不得……”
劉福忙躬身,受寵若驚的樣子。
“鵬哥兒,你是我家少東的師弟,是沙河酒樓的貴人,劉福當不得……”
“各論各的!”
顧鵬打斷了他的話。
“哈哈哈……”
劉福笑了起來,朝顧鵬豎起大拇指。
“以前,我就和老蘇說過,你家顧鵬天資出眾,日後,必定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果然……”
嗬嗬……
顧鵬在心裡冷笑一聲。
以前,你還說過這話?
還真是印證了一句話,你要是成名了,身邊都是好人!
劉福親自引著顧鵬上了二樓,往菊花廳走去。
“少東家,您請的貴客到了……”
劉福站在門口,輕輕叩打開著的房門,恭敬地說道。
“讓他進來!”
秦衝聲音傳來。
顧鵬笑著朝劉福點點頭,走了進去。
“各位師兄,不好意思,師父臨時找我有事,來遲一步,還請海涵……”
顧鵬臉上堆著笑。
“福伯,人齊了,上菜!”
秦衝朝劉福喊了一聲。
背靠著門口的那個位置空著,顧鵬坐了下來。
在劉福和店小二眼裡,顧鵬一躍而成貴人。
但是,在秦衝這些家境不錯的師兄眼裡麵,他顧鵬不過是一個天資根骨不錯的武者,日後,或許能夠為自己等人所用。
終究隻是下屬。
階層什麼的,從座位排次就看得出來。
麵朝大門的上座都是家境富豪的師兄,顧鵬和麻熊等人隻能坐在背朝大門的下首位。
酒宴倒是不錯,雖然不是十幾兩的至尊宴,怎麼也值幾兩銀子,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平時難以吃上。
顧鵬也就努力乾飯。
他前來赴宴,隻是不想得罪秦衝。
平白無故多一個敵人,沒有必要。
像麻熊等人在酒席上鑽營逢迎,爭先恐後地拍著富貴人家出身的師兄馬屁,想方設法地送上情緒價值,他做不到。
有人問話,顧鵬就回答,絕不主動提起話題。
男人聚會,喝酒聊天,話題自然離不開女人,鎮上幾家青樓在幾個家境殷實的師兄嘴裡就和他們的家一樣,麻熊等窮鬼隻能隨聲附和,投以豔羨的目光。
不知怎地,話題扯到了鮑薇薇身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況,鮑薇薇是鮑振威的獨生女兒,娶了她,相當於娶了一整間武館,又多了一個貌似淬體境大圓滿的丈人,豈不美哉?
“二師兄,你努點力,以後振威武館說不定是你的!”
有人開玩笑說道。
秦衝看了他一眼,歎了歎氣。
“如果沒有大師兄的話,二師兄必定能夠獲得美人芳心,現在……”
有人大概喝多了,說出了心裡話。
秦衝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大師兄是來自郡城霍家的公子,那是天上一般的人物,你我這些泥腿子怎麼比得起,大小姐喜歡他霍震寰是應當的,難不成,會看上你我?”
秦衝自嘲地喝了一杯酒。
“諸位師兄,入門以來,我還沒見過大師兄,他這人……”
顧鵬有些好奇,主動問道。
頓時,幾個人爭先恐後地答道。
在這些眼裡,振威武館這一屆的大師兄霍震寰家世優秀,自身天資根骨不錯,為人大方,武館的每個人,包括那些雜役下人都收過他的禮物,這一次,若是從郡城探親回來,一定會有京城特長送上,人人有份。
哪怕顧鵬這個新來的弟子,也不會缺少。
總之,在眾人眼裡,他極其優秀。
“郡城應該不缺武館吧?”
“霍家若是大戶,肯定有家傳功法?”
“大師兄為何要到沙河鎮來拜師呢?”
鮑振威說他有資格收取兩個親傳弟子。
第一個親傳弟子是誰,鮑振威沒有提。
不過,大師兄從郡城來到沙河鎮也要拜他為師,有很大的可能是為了第二個親傳弟子而來,那麼,鮑振威為何沒有收對方為親傳,而是偷偷把自己收入門下呢?
酒桌上的這些師兄們,知不知道親傳弟子這件事呢?
顧鵬問出這些問題,算是投石問路吧?
師兄們紛紛回話,隻不過,這些答案都是揣測,不著邊際。
顧鵬也就知道,有關親傳弟子這件事,包括秦衝在內的這些內門弟子都不知道,難不成霍震寰也不知道?
不會的!
顧鵬在心中暗暗搖頭。
一個郡城世家的嫡子,來到沙河鎮這樣的窮鄉避壤拜師,一定是有目的而來,必然知曉鮑振威的真實身份,知道他出自青山道院。
一定為親傳而來!
現在,自己成了親傳!
也就是說,無意間阻了對方的路!
怪不得鮑振威要私下收徒,沒有廣而告之。
這次酒宴,秦衝做東,歡迎顧鵬加入內門。
大家酒足飯飽之後,也就散了,有錢的去了青樓繼續,沒錢的就隻能各回各家,大家也就在酒樓門口分開。
顧鵬沒能獨自離開。
他要回大青莊,和秦衝順路。
秦家在鎮子邊緣有著一處彆院,秦衝平時住在那裡。
轉過沿河大街,踏上出鎮的石板路。
人煙稀少起來,風也變大了,被這冷風一吹,喝多了的秦衝有些受不了,忙衝向路邊準備嘔吐。
兩個護衛在後方,來不及上來。
顧鵬怕秦衝摔到溝裡去,也就走到他身邊。
突然間,他抽出腰間橫刀,沒來及出鞘,就這樣朝秦衝斬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