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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晝與近在咫尺的文高飛對視,開口道:“原來如此。”
文高飛唇角一勾:“意外嗎?我是欺騙了所有人的魔……”
“原來,這不是文小姐你給我設下的心魔關啊。”
紀清晝再次開口,打斷了文高飛的話。
文高飛頓住,她盯著紀清晝。
紀清晝沒有躲開她翻湧著濃濃黑氣,似乎深藏惡意的雙眸,反而直視著她,從頭到尾都不曾挪開視線。
“文小姐,這是你的心魔。”
紀清晝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文高飛眯起眼:“入境者,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我所做之事 ,對還是不對?”
自己的問題,就是對紀清晝的心魔關考驗。
紀清晝的答案,決定了她是否能通過這道心魔關。
隻是,文高飛也沒料到,紀清晝竟然會在這種重要的時刻,去關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文小姐,我無法回答你。”
紀清晝搖了搖頭,拒絕回答文高飛的問題。
文高飛冷笑一聲:“那你是想死?”
紀清晝看著她,眸中不露半分恐懼,唯有一片寧靜。
“文小姐,這是你的心魔,是你對自己的拷問。”
紀清晝道:“你放不下那些受你影響的女子,時至今日你還在惦念她們,擔心她們因你而過得不好……”
“閉嘴!”
文高飛一把掐住了紀清晝的喉嚨,她身上散發暴怒的氣息,連紀清晝都感受到了窒息,“入境者,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扮演你的人,但我並不是你,你的問題,須由你自己回答。”
紀清晝被掐住了脖子,聲音變得沙啞。
她卻沒有半分退讓:“文小姐,你一而再地尋求我的答案,我是否可以將此視作你對我的求助?”
數千年前,文高飛抱著白玉牌位,在青雲苑中彷徨大哭。
她說,她不知道,她沒有辦法,不知該如何去做,不知怎樣拯救那些女子,為她們報複那些心懷不軌的男子,尋得安寧無憂的未來。
那時,沒有神仙,也沒有人給她答案。
於是,文高飛隻能自問自答,選用了她認為的“笨法子”,解決了一切。
可她在往後數千年裡,都困在了她當日的抉擇中。
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做得不好。
她救了那些女子,也害了那些女子。
紀清晝看著如今已成厲鬼的文高飛,卻透過她可怖的外表,聽見了她惶惶不安的求助聲。
“啪嗒。”
紀清晝握住了文高飛掐著自己的手。
在微微發抖。
“我與你一樣,皆是普通人,沒有絕頂聰明的智慧,也無將一切做到完美的辦法,若說我有什麼能與你分享的經驗,大約是我這十多年來,讀過萬卷書,行過萬裡路,見過眾生萬象,所以我知道——”
紀清晝握緊了文高飛好似烙鐵般滾燙的手,她慢慢道:“女人非常強大。”
文高飛微微一怔。
她聽紀清晝用溫柔又堅定的語氣向她陳述:“女人並非需要精心嗬護才能盛開的花,女人是即便被人一腳踩進泥裡,折了骨,爛了肉,也會在來年春天破土而出的草。”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紀清晝輕輕拉開文高飛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仿佛要用這緊握的雙手,將自己心中所想所念傳遞給對方,“所以,請不必擔心她們。”
“她們……”
文高飛嘴唇抖了抖:“她們……她們——”
她的聲音輕微又迷茫:“她們真的……會好起來嗎?”
文高飛無法忘記,那一夜紋繡城中的嘶吼尖叫,悲痛哭嚎。
那聲音如同長在她腦子裡的花,根莖在她身體裡發了芽,緊緊纏繞她的每一根經脈與骨頭。
她時時刻刻都能看見、聽見那晚上所發生的一切。
即便未能親眼見證紋繡城的未來,文高飛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無數淒慘的畫麵。
那是她一手造就的,那些女人的未來。
“她們早就好起來了。”
紀清晝對上文高飛無助的視線,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從數千年後而來,我所見到的紋繡城,女子當家,繁榮昌盛,泛舟載客的船娘會向途經此地的遊人驕傲地介紹紋繡城的過往。”
“文小姐。”
紀清晝握著文高飛的手,她認真說道:“那是你親手締造的過往,時至今日,紋繡城的百姓都為之自豪。”
“滴答。”
滾燙的液體落在紀清晝的手背上。
紀清晝抬起另一隻手,捧起文高飛的臉,為她撥開散亂狼狽的烏發,拭去肆意流淌的淚珠。
“辛苦了。”
紀清晝聲音低沉,她輕輕道:“高飛,辛苦你了。”
辛苦你這數千年來,獨自背負著整個紋繡城女子們的罪業。
你以魔鬼之身,以神靈之名,替她們扛下了這一切。
真的,辛苦了。
紀清晝抱住文高飛。
惡鬼滿身凶煞之氣,可以影響每一個靠近她的人,勾起對方內心深處最黑暗的暴怒之情。
紀清晝卻隻覺安寧。
她知道,這是文高飛對她的特彆優待。
從一開始,文高飛就收斂了魔種對她的影響,
紀清晝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細節。
所以當文高飛掐住她脖子時,紀清晝也沒害怕。
因為她知道,文高飛從始至終都沒打算殺她。
即便她不曾點破這是文高飛的心魔,而是隨意給文高飛一個答案,想必文高飛也會說她通過了考驗。
原來,你能抵抗魔種的侵蝕,不僅有你那麼多祖先的庇佑,更有你自己的堅持。
“殺了我。”
紀清晝耳畔響起文高飛的聲音,“我能感受到,我體內那顆種子即將成熟,我不知它成熟後會有何變化,可我能感應到,那一定是極為可怕的畫麵。”
“所以,殺了我。”
文高飛的聲音中沒有絲毫害怕與恐慌。
她早已準備好麵對這一結局。
“入境者,我能感受到你內心的悲傷。”
文高飛拍了拍紀清晝微微顫抖的後背,她道:“我這般罪孽纏身之人,還能得到你的憐惜與愛護,我很高興。”
她抓緊紀清晝與她相扣的手,輕輕往自己懷中一送——
“嗤。”
紀清晝隻覺自己的手破開了對方滾燙的皮肉,內裡如岩漿般的血液像是要將她的手吞噬成灰燼。
可偏偏,與自己十指緊扣的那隻手,散發出強大的靈壓,將那些血液隔開。
穿過皮肉骨與鮮血,紀清晝的手探入文高飛的心口。
她感覺自己握住了什麼柔軟的東西,緊接著她的手被文高飛輕輕一推。
紀清晝與文高飛的身體在半空中分開,她因慣性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時也看清了手中之物——
那是一朵花。
鮮豔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