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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六億年來地球最可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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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靜本想直接回去,看見地產阿姨在喂雞,便走過去和她聊一聊。
地產阿姨喂雞的姿勢和手法,一看就是喂過雞的人,站在雞圈中,身上有一股農婦的隨意——半點不把雞當寵物的屠宰感。
顧然看了兩眼,轉身返回病房區,他身上還穿著手術服。
走到二樓,很遠就看見換好衣服的蘇晴等在男更衣室門口。
顧然走過去,奇怪地問她:“你等誰?”
蘇晴麵露不解,還有些嫌棄他的愚蠢:“除了你我還能等誰?”
“你至於嗎?就因為我說了實話,就要放學堵我的校門?何傾顏都沒這麼小氣。”
“我就不能因為我們兩個關係好等伱了?”
“這麼一說,”顧然想了想,“我們兩個的關係是更好。”
蘇晴欲言又止,最後道:“我和你說實話吧,作為組長,有義務在術後關心組員,防止出現術後心理陰影。”
“我就說嘛。”
“趕緊換衣服,一起去吃飯,你死得早,我在夢裡可是又奔波了許久,深入源頭,在漫天都是白色床單的世界玩捉迷藏,體力消耗.”
“知道知道,你了不起,你水平高,我就是廢物。”
“過於的清醒自我認知,有時候也會生病,你隻需要誇我就行了,不需要承認自己是廢物。”
“換衣服去了!”顧然不太想搭理她。
可蘇晴想搭理他。
當顧然經過時,她忽然出手,戳了他的腰。
顧然河蝦受到驚擾一般彈開,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晴:“還說不是來報仇的!”
“我是想和你說話,戳你一下相當於‘喂’。”
“你覺得我信嗎?”
“那好,我是來報仇,不報仇我心裡不平衡。”蘇晴笑得很開心,“作為心理醫生,我想你不會讓我鬱結於心,最後得心病。”
“你不覺得,你所謂的心裡不平衡,單純是因為你太記仇了嗎?”
蘇晴深情地緩緩露出微笑:“精神科醫生是最需要注意說話方式的職業,這對病人好,也對醫生自身有好處,顧醫生,你覺得呢?”
“不敢想象{靜海}落到你手裡會變成什麼魔窟。”顧然搖搖頭,似乎對這種未來感到顫栗。
他捂著腰,如同去河邊飲水的公鹿提防草叢裡的母獅一般,小心翼翼地繞過蘇晴,進入更衣室。
蘇晴雙手插兜,靠在牆壁上,扭頭目送他膽小地進去,不禁笑了一下,雙眼黑白分明,亮晶晶得十分清澈迷人。
安靜了三四秒。
“我替你報仇了!”她望著走廊窗戶,陽光從天花板筆直垂落下來。
“你踩何傾顏的頭了?”顧然衣服脫了一半。
兩人隔著更衣室大門對話,聲音都提高了些許。
“那隻白發夢魘被我消滅了!”
“你不替我報仇,難道那隻白發夢魘就能放你走?”
白發夢魘本質是一個個噩夢,難纏程度也像噩夢,是避不開的。
“看來你沒有出現心理陰影!”
“你信不信,你不折磨我,我會更陽光!”
“不信!”
沒過一會兒,顧然換回自己的衣服,一邊整理白大褂,一邊走出來。
蘇晴什麼也沒說,纖細緊致的身體輕輕一撐,便離開牆壁,兩人並肩往食堂走去。
吃過飯,是午休時間,陳珂去了住房區。
兩人回到辦公室,何傾顏正在整理術後記錄、寫500字檢討;
顧然休息了一會兒,也開始寫病曆、整理術後記錄。
蘇晴寫病曆、整理術後記錄的同時,還要寫500字檢討。
何傾顏敲擊鍵盤的聲音最大,也最快,如果是在考場,就是運筆如飛、提前交卷、影響他人心態的考生。
她寫得很快,但女人再快,也快不過一刻也不打算停頓的男人,所以顧然第一個寫好。
他拿起今天的一次性水杯——他一天隻用一個,慢悠悠地去水吧台倒了一杯水。
也不回來,就站在吧台邊,一邊喝水,一邊欣賞懸掛在牆上的獵物般打量兩人。
蘇晴看他一眼。
何傾顏就厲害了,看他一眼後,確認他在挑釁,雙眼便始終盯著他,雙手還能不停敲擊鍵盤,好像顧然是她的提詞器。
顧然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才又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座位。
放下水杯,雙手枕在腦後,輕輕轉動座椅,不一會兒忽然停下,無聲地笑了。
蘇晴抬眸,實在看不下去,踹他一腳。
顧然身體晃動,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露出被捏肩了般的舒坦表情。
“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稍微使勁,轉椅轉動,他麵朝蘇晴。
“你的肝沒問題吧?”他問。
蘇晴疑惑地看著他。
“或者有沒有其他絕症?”顧然又問。
“現在早就不流行那種女主角了。”
“這話我不可能當做沒聽見。”何傾顏頭也不回,繼續分屍鍵盤似的敲擊鍵盤,“我才是女主角。”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顧然不太能理解女人的腦回路,“這和女主角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何傾顏說,“但我就是女主角。”
蘇晴根本不搭理何傾顏,她對顧然說:“你沒看過一到關鍵時刻女主角就得癌症或者出車禍的電視劇?”
“我看過《七龍珠》,孫悟空確實在關鍵時刻得了心臟”
蘇晴低頭繼續填寫病曆。
“喂,蘇晴,我在向你暴露自己呢,作為醫生,你什麼態度?”
“我隻看到你想讓我今天下班前完不成工作、導致我周六周日都不能安心玩耍的邪惡用心。”
顧然大笑,覺得很痛快。
“彆吵!”何傾顏以她好聽的聲音嗬斥。
顧然收斂了,但散發出來的快活氣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得意之後,他閉眼休息,心裡琢磨怎麼給自己加一分——他現在和蘇晴同分,如果保持這樣的比分,晚上由他和她請陳珂吃飯。
這倒無所謂。
也不能說無所謂,能省則省。
最關鍵的是,他和何傾顏還有賭約,如果今天不能讓蘇晴請客吃飯,他便要答應她一個條件。
顧然不是一個死板的人,麵對不利的情況,偶爾也會耍賴,可何傾顏有躁狂病,敢在她麵前耍賴,顧然被跑車撞死的風險絕不會是‘零’。
正如蘇晴所說,麵對精神病人的精神科醫生,確實要仔細自己的言行舉止。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蘇晴請客。
‘剛才是不是不應該太得意啊。’顧然略感後悔。
如果不得意,不亂說什麼《七龍珠》,或許還能請蘇晴幫忙,拜托她演演戲,假裝是她請客。
這或許就是樂極生悲。
嗯,用‘囂張得了一時,囂張不了一世’好像更貼切?
——午休時間就在顧然的胡思亂想、詩人般的咬文嚼字中過去了。
如同春節一般,每周周五的下午也有一種特彆的魔力,每到這個時候,人們就像被馴養的狗聽見開飯鈴一樣激動難捺。
周六不放假的另當彆論。
不是他們不受影響,隻是受到的影響不一樣——臟話率在這些人中,於這個時刻,一定很高。
顧然他們的心情是好的。
一般情況,周六周日他們不用值班,病人由值班護士照顧。
病人也開心,他們完成了購物,買了新的生活用品、平時吃不到的零食,對少數人來說,還重新擁有了賭資。
下午放風時間,顧然三人走進住房區時,病人們正聚在大廳,抽簽決定下一次的賭資是什麼。
“蘇醫生你來得剛好,麻煩你來抽簽!”拔河老頭道。
他有點麵紅耳赤。
蘇晴看向拔河老頭的主管護士,護士解釋:“剛才他們在爭論誰來抽簽,病人都不放心對方,也信不過我們護士了。”
蘇晴有點好笑地問拔河老頭:“為什麼信不過護士?”
“我懷疑有些護士被收買了!”拔河老頭道,“會偏袒自己主管的病人,選擇病人買得最多的零食當賭資!”
精神病各種各樣,但缺乏信任感幾乎每種都有。
“自己沒本事,總是第一個輸完,怪人家護士!”地產阿姨作為大部分時間的贏家,自然對弱者很輕蔑。
“我不管!讓蘇晴醫生來抽!”拔河老頭有他最後的倔強,把自己總是輸光的原因,歸咎於自己的賭資太少。
“好,我來。”蘇晴笑道。
這是小事。
謝惜雅第一次參加,很好奇,美羊羊護士小聲為她解釋:
“每個人都將自己購買的零食的名字寫下來,一起放進紙盒裡,最後抽中的商品,作為下一周的籌碼——上周是瓜子。”
生活物資不參與,畢竟很少有人會買兩瓶洗發露或兩袋廁紙,輸了之後很難辦。
謝惜雅點頭,秀氣地拿起筆。
王佳佳一邊整理她的零食,將名字報給她,一邊時不時瞄一眼顧然。
等所有人寫好,這些精神病人們以觀看神舟五號發射般的嚴肅,等待蘇晴抽簽。
穿著白大褂、美若天仙的蘇晴,將手伸進紙盒中,隨便攪合了一下,又隨便取出一張。
“咕嚕!”拔河老頭吞咽口水。
他關心賭資是為了練習賭術,練習賭術是為了去拉斯維加斯,去拉斯維加斯是為了籌集資金,籌集資金是為了將來拔河成功,進軍外太空。
言而總之,他病情嚴重。
蘇晴打開紙條,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一眼病人們,宣布影帝是誰一樣裝模作樣不說話。
何傾顏最討厭這種不痛快,伸手去拿,蘇晴抬手閃躲。
她正盯著何傾顏,手上忽然一空,紙條被顧然拿走了。
顧然很痛快:“月餅.下周的賭資是月餅!”
“月餅?”好幾個人同時開口確認。
然後——
先是拔河老頭陳述:“我糖尿病,醫生連拔河時間都限製,護士不讓我買月餅!”
主管護士申辯:“您這次也沒想買月餅。”
然後是地產阿姨陳述:“我高血壓,不能吃月餅!”
接著是幻臭作家:“我有胃病,也不能吃月餅。”
趙文傑道:“月餅不好吃。”
劉曉婷:“我癌症。”
‘快出院’:“我上周吃過了,這周不吃。”
“到底誰買了月餅!”刻薄阿姨有點發脾氣了。
謝惜雅雙手按在大腿上的黑色百褶裙上,歉意地起身,對眾人不好意思地半鞠躬。
“要不,”她輕聲試探說,“大家向我貸款吧?”
眾人還沒回過神,幻臭作家轟得一聲拍桌。
“放屁!”他站起身,“你看看後麵寫的什麼!‘精神病院不是法外之地’!你還想放高利貸?沒門!”
“重抽!”拔河老頭舉起手臂。
“我無所謂的啊,但大家都覺得要重抽,那我也沒意見。”地產阿姨道。
眾人紛紛嚷嚷重來。
“嗯,我也覺得重新抽比較好。”黑發製服少女善解人意到怯弱,“待會兒如果抽到我沒有的零食,我也可以要求重抽了。”
“待會兒的事待會再說嘛,你這小丫頭。”地產阿姨道。
“我覺得還是寫大家都有的零食比較好。”劉曉婷提了一個比較中肯的意見。
第二輪抽到了火腿腸。
“有是有,但每個人都很少啊。”
“不如再抽兩個?”
“好主意!”
“不行。”蘇晴冷漠無情,“隻能抽這一輪,另外,作為補償,謝惜雅可以把月餅當火腿腸用,其餘人贏了月餅,也能當成火腿腸,但月餅必須交給護士保管,禁止食用——護士們都辛苦一些。”
這既是醫生的醫囑,也是未來所長的命令,護士們都沒意見。
如果是顧然,女護士應該沒有,男護士則未必了。
很多時候,醫生一句話,護士要忙到上廁所都沒時間——比如說允許病人用筆,護士就得當心病人吞筆、用筆自殺或者殺其他。
抽完簽,蘇晴繼續道:“有件事要征求大家的意見,關於下周一的戶外集體活動,大家有什麼想法?”
劉曉婷舉手:“必須真唱!”
“我們不請明星。”
“能不能請蔡依林?”幻臭作家對蔡依林念念不忘,腦子糊塗了都惦記著。
“我們不請明星。”
“那劉德華呢?”地產阿姨說。
“我們不·請·明·星。”
“那我們交那麼多錢你們用去哪了?”
“浪費我們病人的錢,傻坐辦公室不做事,強烈要求重新選舉,更換醫生!”
亂了,在場的醫生護士,隻有何傾顏一個人覺得場麵有趣。
她每天什麼不做,看著這些人發病,就能滿足自己的的輕躁狂。
等眾人情緒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蘇晴已經累了,陳珂代替她站出來。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
“!!”眾人一陣噓聲。
陳珂繼續道:“——那我說一下安排,地點在海邊的一家露天酒吧,禁止遊泳,禁止飲酒——”
“那和去足療店不找技師按摩有什麼區彆!”幻臭作家抗議。
陳珂當做沒聽見:“大家可以單人,或者最多兩人組隊,在周六周日準備至少一個、最多三個節目。”
“耍猴呢!”又是幻臭作家。
“我們醫生和護士兩個團隊,也會各自準備兩個節目,最後,我們還邀請了一些流浪歌手、街邊魔術師為大家進行精彩的表演。”
“反正又是以‘關愛精神病人’為借口,讓彆人免費表演。”趙文傑說。
顧然打量他。
趙文傑縮了縮肩膀,避開他的視線。
顧然摩挲著下巴,繼續打量他,臉上露出莫名的微笑。
他肩膀靠過去,對蘇晴耳語:“你留意到趙文傑剛才說什麼了嗎?”
“我現在頭疼。”
“他說,‘反正又是以關愛精神病人為借口,讓彆人免費表演’。”
“啊,好疼。”
“他已經有病識感,我的療法出成效了,為此,我決定給自己加一分,鼓勵自己再接再厲。”
“你說什麼?我頭疼,聽不清。”
顧然看向蘇晴,蘇晴也把她那張精致的臉朝向他,表情疑惑而略微痛苦。
“蘇晴,”顧然緩緩道,“做人要講誠信。”
“啊?什麼?”蘇晴手掌貼在自己耳朵後麵,將白嫩秀氣的耳朵朝向他。
這時,何傾顏忽然湊過來,蘇晴已經躲閃不及。
“小!晴!!晴!!!”
蘇晴聽到了嗡鳴聲。
何傾顏的喊聲讓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
“汪!”睡覺的蘇小晴不解地站起身。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換成彆人會不好意思,可何傾顏自己笑自己的,腰都笑彎了。
蘇晴雙手捂著耳朵,像是等待炮仗爆炸的、四十六億年來地球最可愛的小女孩。
“我耳朵壞了。”她保持著雙手捂耳朵的姿勢,茫然而又有一些楚楚可憐地看著顧然,“現在隻能聽見‘我不要這一分了’,你能說給我聽嗎?”
“.”
————
《私人日記》:八月十一日,周五下午。
怪不得蘇晴說自己是女主角。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可愛到令人流鼻血。
這一分我不要也罷!(事後後悔了)
————
《醫生日記》:
101病人趙文傑,今天說:‘反正又是以關愛精神病人為借口,讓彆人免費表演’。
他大概率是有了病識感。
小心他清醒後認清現實的鬱鬱寡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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