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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星空如墨,繁星點點。
胡婉婉生產之事順利完成,眾人身上臟汙,肚子空空,又冷又餓。
趙軒沐留眾人在趙府留宿,沐浴吃飯,聶芊芊對趙軒沐和趙嬌嬌早就無話可說,可惦記著玉佩,隻好先答應下來,找張館長幫忙派人去清河縣告知劉燕和顧霄。
沐浴更衣後,趙軒沐重新擺上精美的食物,邀眾人共飲。
這次,除了趙軒沐陪同外,趙嬌嬌也在席中。
吃飯時,趙軒沐不斷的給趙嬌嬌遞眼神,示意她與千大夫道歉,趙嬌嬌收到了信息,卻彆扭的遲遲不願起身。
趙嬌嬌從小便是嬌寵著長大,向來驕橫,在福林縣有趙軒沐撐腰,都是彆人與她道歉,她還從未與彆人道過歉。
趙軒沐見趙嬌嬌遲遲不動,終是冷下臉來,瞪了一眼趙嬌嬌。
趙嬌嬌脖子一縮,想起趙軒沐與她說的話。
“這個千大夫能力非凡,以後或成懸壺醫會五星醫者,名聲大噪。若是咱們偏安一隅,不出這清河縣也就罷了,可不日或許能重回京城,這千大夫就不可得罪,還需要極力拉攏。”
趙嬌嬌癟著嘴,在趙軒沐的注視下,端著杯子起身磨磨蹭蹭的來到聶芊芊身邊。
“千大夫,感謝您救了我娘和弟弟,嬌嬌年幼,不知深淺,輕待了您,望您原諒。”
趙嬌嬌已將姿態放低,料想這千大夫定會說幾句好話安慰她,沒成想千大夫卻冷冷道,“你不小了。”
趙嬌嬌:“啊?”
聶芊芊絲毫不慣著她,“若是農戶人家,十四五歲的年紀早已識禮懂事,下地種田,承擔起家務,供養家裡了。所以,你不要再拿年紀小做借口了。”
趙嬌嬌滿臉通紅,張口就想反駁,可瞧見趙軒沐的眼神殺,又不甘的閉上嘴。
趙嬌嬌眼睛紅紅的,“嬌嬌謝千大夫教誨。”說完,將杯中茶水飲儘,丟在桌旁,轉身哭著跑了。
趙軒沐見趙嬌嬌如此,無奈搖頭,心中歎息。
這千大夫說的對,他們總拿嬌嬌當孩子,實則她也不算小了,如此不懂事,沉不住氣,所有心思都放在臉上,若是去了京城,周圍人個個都是人精,她定會吃虧。
趙軒沐端起酒杯上前,態度謙和,“子不教父之過,軒沐代嬌嬌敬上千大夫一杯,還望千大夫海涵。”
聶芊芊可沒忘記方才趙軒沐攔她時的冷臉,現下如此變了臉,不過是因為覺得千大夫有了價值。
商人行事,以利優先。
聶芊芊扯了扯嘴角,卻並未拿起酒杯,“老夫說了,老夫隻是個俗人,收錢看病而已,其他的不會放在心上。”
張館長聽著這熟悉的話術,暗道:來了來了,千大夫帶著熟悉的套路走來了,不知這次要拔掉多少毛。
趙軒沐見千大夫未舉杯,他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有些尷尬,思忖一瞬,隻好自己一飲而儘。
“自然,各位大夫辛勞,趙某絕不會虧待。”
——
趙嬌嬌跑走後,跑到院中亭子裡哭了一通,哭的眼睛紅腫。
趙嬌嬌一腳踢開地上的鵝卵石子,“我不過是擔心娘的安危,著急了些,什麼人啊,一把年紀欺負我,說我不識禮懂事,你這把年紀的時候沒準還不如我呢!”
趙嬌嬌越想越委屈,雖是彆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可她就是受不了。
“楚哥哥善解人意,定然是能理解我的。”
趙嬌嬌想起楚邵陽硬朗的輪廓,巋然屹立的身姿,打鬥時飄逸的玄色衣袍,有些麵紅。
這樣一個威風凜凜的男人,卻是個心善的性格。
趙嬌嬌不自覺的邁步向著楚邵陽的院子走去,全然不記得趙軒沐反複叮囑她不要去打攪客人。
楚邵陽所居住的庭院內,月色如水,男人一身玄衣,手持長劍,劍若霜雪,揮舞間劍光流轉,給男人身邊暈上一層銀輝。
趙嬌嬌不知不覺的看呆了,靜靜的欣賞著這如畫的美景。
一套劍招舞完,楚邵陽收起劍,額間出了一層薄汗,趙嬌嬌拿出帕子剛想上前,卻聽見一道銀鈴般的聲音傳來,如清泉石上流,甚是悅耳。
“楚哥哥怎麼有興致舞起劍來,倒讓沐心一飽眼福呢。”話音落,一個女子的倩影緩緩走出。
女子身穿白色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碟氅衣,身子婉約,容顏如月,長發似墨,漆黑順滑,垂至腰間。
頭發用紫白相間的絲帶綰住,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淡淡的微光,發髻上僅帶了一個玉步搖,步搖上鑲嵌的是一顆白冰翡翠,清透流熒,絕非凡品。
女子抬手將手中的帕子遞給楚邵陽,露出纖細的手臂,手臂上戴著一個乳白玉鐲,通體透亮,無一絲雜質。
女子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有著世家之女的儀態,一個步伐,一個抬手都含著家風底蘊。
趙嬌嬌腳步一凝,在這樣的女子麵前,她竟然失了上前的勇氣。
楚邵陽接過帕子,擦了擦汗,“夜裡冷,你怎麼出來了。”
女子微展笑容,這笑容多一分顯得過於熱情,少一分顯得冷然,弧度剛剛好。
“聽佩兒說你方才出去了好久,有些擔心,出來看看,恰好見你在庭院中舞劍。”
楚邵陽微勾唇角,“方才遇上個武功相當之人,交手了一番,便來了興致。”
女子微微揚眉,“哦?沒想到這小地方還有能與楚哥哥武功相當之人。”
楚邵陽想起聶芊芊起死回生般的醫術,點點頭,“確實藏龍臥虎。”
楚邵陽:“聽說你吃不慣這裡的吃食?”
女子微怔,跟著女子的丫鬟聞言,瞥了一眼女子的聲色,低聲道,“小姐本就脾胃弱,從省城一路顛簸而來,食欲不好。原我家小姐蔬果隻吃當天采摘的,肉食吃肚下最嫩一處,飲茶隻喝茶葉最嫩的尖葉,多年來已成習慣,來了這裡才會沒那麼適應。”
女子輕聲打斷,“佩兒,彆說了。”
“這地方能供這樣的吃食已是不錯,是沐心嘴嬌了。”
趙嬌嬌聽著,絞著手指,趙府的餐食放在福林縣說是第二,無人家敢說第一,這女子竟還嫌棄。
楚邵陽笑了笑,“薑伯父和伯母從小視你為掌上明珠,千嬌百寵,薑正安更是護短,你嘴嬌些無妨。”
提到大哥薑正安,薑沐心抿唇淺笑,她確實是受無限寵愛長大,京中的閨閣小姐沒有不羨慕的。
薑沐心抬頭看向天上一輪圓月,“今晚這月亮真圓,出來這些時日,想念爹娘和大哥了。”
楚邵陽關切道:“薑伯母的心結仍是未解嗎?”
薑沐心看向遠處,泫而欲泣,“沒有。娘當年就是在這裡丟了姐姐,自此每年必來福林縣尋找一番,一找便是20年了,這幾年乾脆在省城住下,與爹爹兩地分居,不回京城。”
“娘心結未解,身子愈發的虛弱了,此次還要硬撐著來福林縣,若不是我硬攔著,代她前來,她定然是不肯的。”
楚家與薑家是世交,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薑沐心其實並非薑家親生之女,而是養女,當年薑家丟失女兒,薑母失魂落魄,一度輕生,後來薑父為疏解薑母,抱養了薑沐心,將對女兒的虧欠和愛意全部投射到薑沐心身上。
這麼多年過去,京城眾人皆以為薑沐心是薑家親女,不過幾個關係相近的世家知道真相。
不過,薑沐心早已上了族譜,其實和薑家親女沒有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