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好地方,鱗片被悉數拔出,除了一口氣還吊著外和死動物沒什麼差彆的穿山甲,周離和唐莞流下了悲傷的淚水。“埋了吧。”周離歎息一聲,悲戚道:“總歸是兩個半時辰的朋友,不能棄屍於荒野之中。”“沒錯。”點了點頭,抽出匕首,唐莞凝重道:“那我現在送他一程,還能趕上晚飯。”“啥?”周離愣了一下,驚愕道:“送他一程?你準備給它火化?”“不是啊。”唐莞搖了搖頭,疑惑道:“他這不是還沒死嗎?埋土裡的不應該是死穿山甲嗎?我送他一程再埋不是很合理嗎?”“埋個屁,趕緊救啊。”周離大驚失色,連忙掏出一瓶金瘡藥,扯出塊白布將藥塗抹在上,直接蓋在了垂死的穿山甲身上。“哦哦,我還以為你要殺甲滅口呢。”唐莞這才反應過來,湊上前,掏出兩根香插在地上點燃,“放心,這是我們唐門的須彌香,不說能醫死人肉白骨,但至少能吊著他的一口氣。”做完這一切後,周離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手後站起身來。看著麵前身上蓋著白布,腳下插著兩根嫋嫋生煙的長香的穿山甲,周離欣慰地點了點頭。這下是真要送走了。但好在周離的金瘡藥療效還是不錯的。再加上唐莞的須彌香,原本看起來已經去找太奶的穿山甲竟然開始有了生機,身上的傷勢也開始緩和了下來。“呼。”周離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虛汗,雖然他也沒乾什麼事,但還是一臉“老子真的忙透了”的表情。果不其然,在穿山甲緩慢地蘇醒後,他抬起頭,看著周離,流出了淚水。“周公子···”凝視著周離那副欠揍的模樣,穿山甲感覺心有些堵,但還是很感動地說道:“謝謝你。”“不用謝。”想到自己剛才阻止了唐莞的行凶,周離給穿山甲身上的白布扯平了些許,沉重道:“我應該做的。”穿山甲剛要說些什麼,突然,他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淡紫色的流光。瞬間,穿山甲感覺自己的大腦失去了控製,嘴巴也機械式地張了開來。【二重關:千裡眼,順風耳,卻不見,人心惡】第二關嗎?周離皺起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七個葫蘆媧的考驗會再次觸發。就在他剛要開口詢問時,穿山甲臉上的表情突然一扭曲,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回事?不是剛開場嗎?為什麼要說結束詞?】“啊?”周離和唐莞都愣住了,隨後,他們看到那穿山甲閉上雙眼,兩腳一蹬,像是死屍一樣躺在了地上。周離和唐莞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對方,過了約莫兩三分鐘,穿山甲猛地一睜眼,驚恐道:【又弄死一個?】【你又炸屎??】“什麼叫又?!”周離拍案而起,怒從心中來:“桂道子是自殺的!自殺!你憑空辱我清白!”神情複雜地看著周離,被附身的穿山甲開口說道:【我看完全程了。】“至少我沒炸屎。”看著一臉正氣的周離,“穿山甲”短小的爪子不由自主地攥了攥,他抽動了一下嘴角,開口道:【這第二關,你通過了···吧?】“為什麼是疑問句?”周離有些疑惑。【額···】穿山甲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二姑娘得知桂道子的死法後,不是太敢出來見伱】唐莞撇過臉,努力地不樂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何時出現的周依捧腹大笑,嬌俏如銀鈴般的笑聲悅耳極了,她彎著腰,懸浮在半空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兄長大人,沒關係的噗···”在看到周離那黑的跟煤爐似的臉後,周依又沒繃住笑了出來。片刻後,她連連咳嗽幾聲,正色道:“雙兒一直都是這樣,膽子有些小,不是針對兄長大人的。”【對的對的】點頭如搗蒜,穿山甲快速地說道:【七個葫蘆仙靈各有各自的性格,但無一例外的是,隻要你通過了她們的考驗,獲得她們的認可,她們就會將你視為親人。即使現在見不到,你也依然可以使用她們的力量】周離翻過手腕,發現在象征著周依的火玉葫蘆旁,一顆原本黯淡的玉葫蘆正散發著暖橙光暈。與此同時,一個怯生生軟糯糯的少女聲音在周離腦海中響起。“見過兄長大人,我名周雙兒···我很弱,不會打架,隻會聽和看,對不起···”聽到少女那帶著自卑和淡淡害怕的聲音,周離原本就不太多的火瞬間壓了下去。他歎了口氣,輕聲開口道:“沒關係的,你若是不想出來,你就好好歇息著。想要出來了,就像你的周依姐姐一樣,隱身後隨意出入。”在聽到周離的安慰後,他便感覺到少女似乎鬆了口氣一般,輕柔地嗯了一聲。“好了,說說你吧。”在解決完二姑娘的事情後,周離的視線落在了一旁的“穿山甲“身上,開口道:“你之前不是能隔空傳音嗎?這次怎麼拉了胯了,還附身在穿山甲身上了?”【說來話長】歎息一聲後,“穿山甲”緩緩說道:【之前和你對話的,是我的本體。現在和你對話的,隻是我的一縷殘魂】【在看到你過了第一關後,我便了卻心願,自我兵解。但在臨終之際,我擔心你像我一樣被仙種的力量迷惑了心智,癡迷仙道,忽略難關。所以便留下這縷殘魂在這精怪體內,希望能在關鍵時刻提醒到你】神情複雜地看著一旁開心地與唐莞說著悄悄話的周依,穿山甲似乎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現在看來,是我不配擔心你了】【至少,在我第一次激活玉葫蘆時,我隻是把他們當做器靈,而非孩子】“嗯哼。”周離聳了聳肩,平靜地問道:“所以,你這縷殘魂也準備滅卻了?”【沒有什麼掛念了】長歎一聲,“穿山甲”感慨道:【雖然你喜歡炸茅廁、陰險狡詐、不擇手段、喜歡找樂子,但至少我能放心地將這七個姑娘交給你】“你誇我還是損我呢。”周離捏了捏拳頭,咬著牙。【哈哈哈,就當是一個老頭子臨死前開的一個小玩笑吧】雖然這種話和穿山甲小巧的獸臉有些反差,但那種悵然與平淡周離和唐莞聽得真切。輕舒一口氣後,周離盤膝坐在穿山甲麵前,低著頭,開口說道:“說個名字吧,以後好給你立個墳,來年能上柱香。”小巧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悵,伴隨著一聲不明不白的笑,“穿山甲”看向周離,緩緩說道:【我名,解仙愁】話畢,伴隨著青煙的消散,穿山甲眼中的流光逐漸黯淡,最後,穿山甲再一次陷入了昏迷。解仙愁···解仙愁···周離細細地琢磨了一會這三個字,片刻後,他笑了。“你說這解家,真有意思。”抬起頭,夕陽灑落在這片山坡上,不算美,很平靜。周離看著已經不再刺眼的太陽,感慨道:“無論是色、賭、毒還是仙,到了最後,解開的都是自己心裡的愁怨。”解家大院裡,解篤和解三害蹲在地上,將那塊一直被塵埃蓋住的石磚翻開,蒼蠅搓手似地打開了石磚下的信件。父子二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在夕陽下抱頭痛哭。路過的老學究提著酒壺,隨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那抱頭痛哭的解家父子。在尷尬地打了聲招呼後,老學究隨後逃也似地走出了巷子,迎麵撞到了他的夫人。李寬站在縣衙的大門口,看著不遠處被揪著耳朵大聲吼著對不起的老學究,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在良人的呼喚下,李寬將桌上已經包好的飯菜提起,轉身回家。蹲在沼池門口的郭淩蘊抱著長刀,百般無聊地數著地上的螞蟻。過了一會,慈祥的小頭千戶和藕頭侯玨從不遠處走來,身後跟著四五個衙役。在看到千戶走一路教育侯玨一路後,郭淩蘊頓時哭笑不得。萬家燈火在夜幕中緩緩升起,仿佛僵屍的事情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周離走在回城的大路上,左邊拎著餓的直叫喚的唐莞,右手拎著穿山甲,吹著晚風,好不愜意。呼~~~晚風輕柔的拂過麵頰,披著蓑衣的少女摘下茅草鬥笠,撣了撣上麵的露珠。看著露珠在地麵上破碎,緩緩抬頭,少女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北梁城萬千燈火。提起燭燈,蓑衣下的道袍微微拂起,腳踩雲輦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寬大衣袖下的玉指微微掐了掐。伴隨著一聲悠悠地歎息,少女自顧自地輕聲道:“本以為不用我出手了,沒想到,這東西的怨氣竟然這麼大。”“哎呀···”聆聽著身後皇家車馬獨有的金鳴聲,少女轉過身,壓低鬥笠。蹭個車,就當是修行了。唉,走路真無趣。除魔也無趣。成仙,也好無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