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本就在天府城的邊緣位置,如今掛滿了白色綾緞,更顯荒涼,神翊曣靜默地守在殿門外,不敢看殿內的布置,更不敢看她母妃的屍首。
“公主,您看看還滿意嗎?”宮人幫敬妃整理完遺容後,趕緊請神翊曣來過目。
“你全家都滿意,來人,拖去杖斃,也算是為主子儘忠了。”神翊曣對下人從沒這般狠毒,全因她找不到發泄的途徑,隻能對失言的奴才用刑,可是無論她懲罰多少奴才,她的母妃也不可能再出麵勸阻。
雖然神翊曣明知道這些下人話語間沒有惡意,其隻是想提醒她好好檢查一下敬妃的麵容裝扮地怎樣,是否合乎高貴身份應有的樣貌。
敬妃死於毒物,全身略顯淡粉,奴婢抹了厚重的粉才讓其複原了正常膚色,配以棗紅的錦緞霞帔,頭戴純金鳳冠,閉眼安詳,儼然一副母儀天下的皇後姿態。
若不看殿內布置的白色,單瞧敬妃的妝容隻以為其正安詳地等待冊封大典,任誰能知曉這是位空留皇後娘娘名號的死人。
在世時從沒享受過尊貴身份所帶來的絲毫榮耀,永世長眠之後的追封又有何用?
“公主,奴才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奴才不死,奴才生生世世為您做牛做馬都行~”宮人跪倒在神翊曣腳邊哀求著,本以為自己努力修飾敬妃的容顏,能博得公主的賞賜,誰知等來的會是責罰?
“生生世世?你說人死了,真會轉世投胎嗎?”神翊曣瞪著眼睛,捏著其下巴一字一句地問道。
“會的,會的,敬妃娘娘……哦,不,是皇後娘娘來世依舊會大富大貴,更有可能會逃脫輪回之苦,成神成仙的。”奴婢見自己的話引起了神翊曣的興趣,趕忙接著說下去,“娘娘這輩子所受的苦,不管是被人嫉妒還是被毒害致死,都是在積自己的德行,為來世福報做準備呐!”
“你說我母妃是被毒害的?”神翊曣非常憤恨,好似眼前人正是謀害自己母妃的凶手。
“這……奴才不敢說!”宮人緊張兮兮地呢喃著。
“不敢說?好吧,那你今生今世都沒有再開口的權利了,來人,拉出去……”神翊曣冷言冷語道。
“公主,奴才為娘娘娶衣裳時,聽到有人嚼舌根子,說是娘娘死於非命,不是因異物卡住而窒息的。”奴婢眼見命不保,趕忙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誰下的毒?”神翊曣也甚覺奇怪,若她母妃窒息而亡不應該通體略呈淡粉色。
“這……奴才隻知道娘娘被皇上召喚到宣德殿時……恰逢貴妃去送了滋補湯。”這奴婢還算機靈,串聯起了前因後果。
“我出去一下,不管誰來,都不許將我母妃帶走,等我回來。”神翊曣想直接去永延殿問個清楚,她不能待時守分,關於母妃的死,她需要有人及時給出合理的解釋。
而不是還給她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套華貴的鳳袍和一封追封的詔書就能了事。
神翊曣紅腫著眼睛往永延殿匆匆趕去,一副怒發衝冠的模樣令人不敢靠近。
兩殿之間的距離不過短短幾裡地,卻讓神翊曣走得異常艱難,每邁出一步,每路過一處亭廊,都能讓她聯想到曾經挽著她母妃走過的場景。
拈花摘草的敬妃,追蝶捉蜂的敬妃,攀牆上樹的敬妃,嬉戲玩水的敬妃……那些神采奕奕的眼眸與嫵媚的笑容皆刻在神翊曣的心底,若不是其患了瘋癲之症,她怎能感知到她母妃似孩童的天真。
穀神翊曣已經做好了為她母妃一輩子待嫁閨中的準備,反正嫁給心上人對她來說希望渺茫,何不直接打消念頭安分守己地陪在她母妃身旁?
兩旁的景物紛紛退卻,神翊曣對敬妃的幻象也離她越來越遠,終究消失在路的儘頭。
“公主請回吧!”澤楓鐸顧不上神翊曣手中那緊握的匕首,他必須將其攔在殿門外。
“澤楓大人,我想跟貴妃談談,彆攔我好嗎?”神翊曣尊敬眼前人,隻因其是她心上人的父親。
“貴妃娘娘身體有恙,公主若有事,可讓老臣代為轉達。”澤楓鐸不緊不慢道。
“怎麼?有兄長護著,當妹妹的就能為所欲為了?”神翊曣隻好尖酸刻薄起來。
“公主所言何意?老臣是被皇上派來永延殿調查投毒案,雖然還沒有確切結果,但老臣保證此事與貴妃娘娘沒有絲毫關聯。”澤楓鐸篤定地點點頭。
“你不說沒有確切結果嗎?又怎敢保證什麼?少糊弄我了,哼。”神翊曣冷笑一聲,關於她母妃的死,她必須要自己弄清楚。
“公主,老臣實話實說,貴妃娘娘是被人陷害的,等找到證據,老臣第一個向公主彙報,可好?”澤楓鐸很是為難。
“那你帶我一同查案可好?”神翊曣決不能讓她母妃死得不明不白。
“這……老臣需要皇上的批準!”涉及皇上的家事,澤楓鐸不能擅作主張。
“怎麼?搬出我父皇讓我退卻?難不成你想我現在去宣德殿作鬨?”神翊曣斜嘴一笑。
“公主,老臣決無攛掇之意,況且皇上龍體有恙,不適合處理繁雜事務。”澤楓鐸依舊客氣地很。
“澤楓大人,滿朝文武,我最尊敬您,若連這麼重要的案件,您都徇私舞弊地話,怕是想在官場立足也難了。”神翊曣不再覬覦嫁給澤楓霖,便也不用懼怕澤楓鐸什麼。
人隻有放下欲望,丟棄眷顧,方可超然於物外,解放心之束縛。
“多謝公主提醒,老臣為皇上儘忠,自然是先君臣而後家事,這點還請公主放心。”澤楓鐸發誓以表對皇上的忠心。
“姑且信你,不然,本公主的刀,可不會對你留情麵。”神翊曣舉起匕首比劃著。
“請相信老臣,有何進展都會跟公主彙報。”澤楓鐸本能將神翊曣的利器奪下,他可不想看羸弱之人強裝凶狠再傷及無辜,他對澤楓霖和神翊曣的關係略知一二,卻並不確定他兒子為沒為之動情。
假意為之掩真情,難掩心事誰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