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翊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府,他帶著上百人舉著火把尋了一晚上,整個密林已經一寸不落的都被找尋了一番,每一處灌木、每一處石塊、每一處洞穴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弄得他連四肢都僵硬地很。
剛一進茗香閣,神翊爍便見芸莞愣愣地坐在床邊,眼神空洞沒有絲毫生機,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燃儘的燈芯。
“莞兒~”神翊爍輕喚了一聲,生怕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到芸莞。
神翊爍以為眼前人沒聽見,便又試探性地喚道:“莞兒,你怎麼了?”
“回來了。”芸莞不自覺地眨眨眼睛,足以表明她此刻並不是一個木頭人,她隻是沒想好怎麼麵對她的情郎。
“莞兒,擔心了吧,忘記派人告訴你彆等我了。”神翊爍一邊說著一邊脫下長袍,他一看那燈芯燃燒的程度就知道芸莞熬了整整一宿。
“你總是忘記告訴我。”芸莞的話語裡滿是責備,她思來想去了一整晚卻依舊不知該如何開口問詢。
“夫君錯了,害莞兒擔心了。”神翊爍疲憊的神態裡仍不失溫柔。
“你哪裡錯了?”芸莞彆過頭去,她此刻一點都不想理睬神翊爍。
“你說我哪裡錯了我就哪裡錯了。”神翊爍耐著性子哄著他的莞兒,他以為芸莞還因下午不愉快的對話而生著氣呢。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芸莞睥睨道。
“莞兒,夫君下不為例。”神翊爍一邊說一邊與芸莞肩並著肩,望著伊人憔悴的模樣,他很是心疼。
“你總說下不為例,到底還有沒有下一次?”芸莞冷漠地瞧著眼前人。
“沒有下次,日後我肯定會跟莞兒彙報行程,哪怕是讓人代為傳達也絕不再害莞兒擔心,惹莞兒生氣。”神翊爍嬉皮笑臉地伸手將芸莞擁入懷中。
“隻是彙報行程嗎?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芸莞皺著眉,臉色鐵青地很。
“莞兒怎麼了?夫君哪裡得罪你,你直接說出來好嗎?弄得我一頭霧水。”神翊爍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錯誤,怎就惹芸莞盛怒不止。
“韓師傅的事,你瞞我作甚?”芸莞的雙眸裡溢滿了悲傷,韓師傅對她來說勝似親人,有時她對若離的照顧都源自韓師傅對自己的忠心。
“莞兒……知道了?”神翊爍心虛地很,他本想走之後再書信說與芸莞聽,因為他沒法麵對芸莞悲傷的模樣。
“不然呢?你還想一直瞞著我?”芸莞又重複了一遍,當她聽俞師傅說韓師傅已逝時,她還教訓了一番,一本正經地說不可以用死來開玩笑。
“我已竭儘全力厚葬了韓師傅,也算是為你寬寬心。”神翊爍雖明白芸莞早晚都得麵對韓師傅的死訊,但他得過且過想瞞一日是一日。
因為神翊爍隻想瞧見芸莞溫柔的笑靨,他實在舍不得讓其傷心不止。
“你以為厚葬就完了?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韓師傅若在天有靈會怎麼看我?”芸莞的眼淚終於決了堤,再強裝倔強都無濟於事。
“難不成讓你清醒地去麵對他的離世,就好受了?”神翊爍反問道,這一晚上的煩心事全都壓在他心上,他已無力再偽裝一切安好。
“也對,一介車夫對皇室來說隻如草芥罷了。”芸莞麵無表情地擦乾了眼淚,她從沒覺得神翊爍這般無情。
“你這麼關心逝者?為何不問問失蹤的炤兒?我有與你理論的時間還不如多去尋尋我五弟。”芸莞的指責深深地刺痛了神翊爍的心,他何時忽略過韓師傅?又何時將車夫的命視如草芥?
“血統高貴的小皇子自然有千千萬人去寵愛去關心,可是韓師傅呢?不過是最底層為了養家糊口而奔波的布衣,他對你來說輕如羽毛,對我來說恩重如山,你永遠不會懂。”芸莞聲嘶力竭地吼完,便鑽入了被子裡無聲地哭泣,她不需要偽善的同情與可憐。
“我確實不懂你的無理取鬨。”見芸莞不願理睬自己,神翊爍便壓抑著內心的憤怒,毅然地離開了茗香閣,他連頭也沒回,更沒心情將憤憤不平的伊人哄好。
神翊爍本以為見到芸莞能得到心靈的慰藉,誰知卻碰了一鼻子灰,興許是他在乎的人太多了,以至於自己常常處於被忽略的境地。
“三爺,您回來了?”若離叫住了匆匆離去的腳步。
“嗯,你們主子心情不好,有時間多陪陪她吧。”神翊爍麵對若離總覺愧疚,但這份愧疚純是源於芸莞對其在意,若沒有芸莞的重視,他又怎會在意下人所思所想。
“三爺看起來很是疲憊。”若離自從她爹爹去世後就一直失眠,整宿整宿睡不著,哪怕是眼睛沉到睜不開,思緒卻沒有一刻入睡。
“尋人尋了一宿,無礙。”神翊爍見若離麵色蒼白略為擔憂,便解下了羽紗鬥篷披在其身上,“你這丫頭怎起得這麼早?莫不是在庭院裡坐了一夜?”
“三爺餓了吧?我去膳房給你端碗粥喝吧。”若離不想訴說心中的苦悶,隻好轉移話題問。
“我不餓,倒是你,彆著涼了,本來身子就弱。”神翊爍僅挑了挑嘴角,其蒼白的唇就乾裂出傷口。
眼見血瞬間滴下來,若離趕緊掏出手帕捂在神翊爍的嘴上,“三爺,你滴水未進,可彆暈厥了,我去給你熬點湯吧。”
“不用管我,若有時間,記得給你們主子熬點安神湯送去。”神翊爍接過手帕,為了緩解尷尬便又囑咐若離,讓她多照顧照顧芸莞。
“您對我們主子可真好。”若離羨慕地望著麵前人英俊的臉龐,隱約發現兩道細細的紅印。
“你們主子對你們也很好。”神翊爍好心提醒完彆過臉去。
“三爺,您要是需要若離做什麼儘管吩咐,關於我爹爹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您,唉……說白了我也無以為報。”一提起韓師傅,若離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神翊爍輕輕嗯了一聲,以示聽見。
該麵對的遲早要麵對,他躲得了皇上一日卻躲不過其一世,孑然一身的他朝著宣德殿奔去。
伊莫氣,伊難知,鶯燕環飛惹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