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儒淵剛進府,就撞見麵色蒼白的獨孤曉夢,一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做父親的既擔心又生氣,雖然這兩天父女倆互不理睬,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要去哪兒?”
“沒要去哪兒?”獨孤曉夢看到她爹爹進門,本想偷偷地繞過他走,誰知竟被他逮個正著。
“曉夢,你這是要出去還是剛回來?”獨孤儒淵疑惑著,剛才明明看到她要出門,這又轉頭往院裡走,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
自從上次談話聊到與皇室聯姻的事之後,獨孤曉夢便躲在閨房裡未曾踏出房門半步,獨孤儒淵也一直未去看她。
最初,敬姨娘擔心獨孤曉夢想不開尋短見,每隔倆仨時辰就端著吃食來敲房門,弄得獨孤曉夢忍受不了,便對敬怡愫怒吼道若再來打擾就死給她看。
敬怡愫又擔心又生氣,借機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道與獨孤儒淵,惹得其又氣又急,但敬怡愫勸他冷靜冷靜,正好讓獨孤曉夢也好好反思一下,他便冷落了愛女兩日。今日一見獨孤曉夢,竟發現她麵容毫無血色,神情恍惚,當爹爹的看在眼中,疼在心上。
“不要你管。”獨孤曉夢從來沒對父親如此失望過,即使當初他娶敬怡愫過門時,她都諒解了他,她知道那是爹爹為了她好,可這次,她認為獨孤儒淵是一心巴結皇上才選擇犧牲自己的幸福來謀取更大的利益,她覺得她的父親變得太過貪心。
“我是你爹爹,我不管你,誰管你。”獨孤儒淵不願看到女兒怒氣衝衝的模樣,為了緩和關係,他心軟地安慰道。
“你管我?你憑什麼管我?你有什麼資格當我爹?”獨孤曉夢從來沒有這般跟父親生過氣,之前耍小孩子脾氣隻是為了得到父親關注的目光罷了。
“我沒資格?那誰有資格管你?”獨孤儒淵嚴厲地反問著。
“我娘有資格,可你卻狠心犧牲了她。”獨孤曉夢發覺父親麵容更添了冷峻,她知道這次是真戳到他的痛點了,但她一點不肯示弱,終於把自己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話道了出來,反而覺得內心輕鬆些許。
當年獨孤曉夢的娘親就是為了給獨孤氏留下子嗣,才因難產而母子雙亡,她依稀記得父親抱著一團鮮血模糊的肉團哭的暈倒在地,那是她記憶中的父親唯一一次流淚,即使後來為母親辦喪事,她都沒見到父親再掉一滴眼淚,沉著且冷靜了幾個月,轉年春天剛到便娶了敬姨娘過門,當年歲末就給她添了小妹妹。
獨孤曉夢雖討厭敬姨娘和曉月妹妹,但她並不恨她倆,因為她把滿心的恨都傾注在那個未曾謀麵便奪去娘親生命的嬰孩身上,她從不承認自己有過那樣一個弟弟,她隻覺那個小生命可恨至極,從不覺得未有生的權利便死去有什麼好讓人可憐。
但自從侍奉過娘親的老婢女告訴獨孤曉夢,娘親生她時就差點難產死掉,她才意識到母親害離去的罪魁禍首是獨孤儒淵,是她深愛的父親因貪心而犧牲掉了她的母親,現如今又要犧牲掉她的幸福謀得私利,她真覺得自己可憐至極。
“曉夢,你怎麼會這麼想?爹爹怎麼會犧牲你的娘親?”一提到獨孤曉夢的母親莊縵竹,獨孤儒淵便無言以對,既傷心又內疚。
“那你說,我母親是因為什麼而離世?”獨孤曉夢怒目圓睜地審視著。
“她的離去,確是想為獨孤氏綿延子嗣,但我是愛你母親的,她離世我也無比傷心。”嫡妻難產而死,一屍兩命,這是獨孤儒淵一生中不可磨滅的痛楚。
“你隻是傷心嗎?”獨孤曉夢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
“我……”作為父親,麵對愛女的質問,他啞口無言。
“你什麼你?說白了,我們不過都是滿足你欲望的棋子罷了。”獨孤曉夢憤然離去,留下獨孤儒淵陷入了沉思,他並不知道到底是哪裡犯了錯,是他做的?說的?亦或是旁人的種種表現?
不論是嫡妻難產而亡還是他膝下無子嗣,獨孤儒淵都懷揣著愧疚與遺憾,但對獨孤曉夢的關愛與照料,更多的是愛屋及烏的緣由。
獨孤儒淵本以自己是儘職儘責的父親為傲,此時卻感到深深的歉意,平日裡百般疼愛獨孤曉夢,卻從不曾真正了解過愛女的內心,他頓時覺得自己愧對亡妻,其實獨孤儒淵是一個對感情很執著的人。
他一直幻想日後九泉下若真與嫡妻相見,他能無愧於心地告訴莊縵竹,她的女兒很幸福,好讓其安心轉世,來生再續前緣。
憶嫡妻逝兮,何夜瑟歌可?未陪寐悲淚,怎肯問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