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這麼一提醒,路明非也想起來了,諾諾從樓上帶下來的相框,蘇小妍的頭上帶著的就是這麼紫色的發飾。這麼多年過去了,楚天驕一直保存著它,就像楚天驕這麼多年以來從沒忘記過蘇小妍,她深愛著這個女人但不能去見她,隻有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喝了酒借著醉意,睹物思人。蘇小妍捧著紫色的發飾,她的眼神微微顫抖,不僅僅是一枚發飾,耳墜、戒指、項鏈甚至貼身的衣服,這裡有很多以前屬於她的東西,都被楚天驕好好保管著……蘇小妍不愧是連自己兒子都說心大的女人,以前不見了很多東西她也一點不上心,甚至可能早就忘了,但再心大的女人,看到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一眼就能認出來。更何況這些東西,都是曾經某個人送她的,被賦予過某種特殊的意義。可蘇小妍忘了,她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她本應該記得,那是他曾深愛的人……眼淚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玻璃展板上,房間裡傳來的輕輕的啜泣聲,路明非幾人都安靜的看著這一幕。諾諾退後一步,她想趁蘇小妍發現之前先把洗水池旁蘇小妍的照片給藏起來,不然就更難解釋了。將這個舉動顯然是無用功,因為這個屋子裡,蘇小妍的氣息實在太濃烈了,即便已經七年的時間沒人來,儘管這是蘇小妍第一次來到這裡,但這間屋子的角角落落裡都殘留著蘇小妍的痕跡。工作台的彈頭上有的刻著“YAN”的拚音,桌上的畫稿有極其類似蘇小妍的淪落,房間的天花板上細看之下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躺在床上抬起頭就能看到,如果一開燈就會映得滿屋子都是……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瘋狂的思念,這完全是楚天驕的私人領地,在這裡,除了工作和他的愛好與收藏以外,他最多的時間就是用來想他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女人。“蘇阿姨……”路明非看著有些揪心,不知道怎麼上去勸,如果師兄在還好說,但現在楚子航也找不到了。蘇小妍的哭泣聲漸漸變大,隱約有嚎啕大哭的跡象,但下一刻哭聲瞬間停止了,因為芬格爾不知何時靠近了蘇小妍,一掌輕輕拍在蘇小妍後腦勺上,把她打暈了。“你乾嘛?”路明非對芬格爾怒目而視,他剛才才為蘇小妍感到心酸,還在心裡醞釀安慰對方的話,但芬格爾突然一巴掌拍上去。還是之前自己打過的地方……一個人同一個地方受到重擊太多,是會留下後遺症的,特彆是大腦這種精密的人體器官,而且蘇小妍的精神狀態本來就很差了。“師弟啊,我這也是為你考慮。”芬格爾把蘇小妍抱到床上,“不然你要怎麼應付她?這裡是她前夫的房間,你怎麼和她解釋?夫人,你的前夫其實是個很牛逼很牛逼的特工,但是遇到更牛逼的敵人,所以失蹤了七年,然後你也忘了他?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理解這番話。”路明非張張嘴,但沒說出話來,因為他沒辦法反駁芬格爾,他心裡也沒想到到底要怎麼安慰蘇小妍,再者說,蘇小妍也不一定相信他,原本他和蘇小妍之間的紐帶是楚子航,但楚子航被奧丁抹去了,現在蘇小妍隻是憑借著本能的記憶保留了對路明非的印象,但如果細想的話,她會忘記自己究竟是怎麼認識路明非的,潛意識裡保留的一點信任也會馬上蕩然無存。“這一次我讚成芬格爾的做法。”諾諾也表態了,“剛才蘇小妍在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情感狀態極其不穩定,精神也處於崩潰的邊緣,她是和楚天驕還有楚子航關係最深的人,對那兩個人也保留最多的記憶,原本因為奧丁的影響,她的認知已經和現實世界產生了悖論,再讓她受到更大刺激的話,她的大腦會承受不住的,也許真的會產生認知障礙甚至直接精神崩潰。”路明非深深地歎了口氣,他也很想從蘇小妍身上尋找奧丁能力的破綻,畢竟和蘇小妍糾葛最深的兩個人都被奧丁的能力困住了……但眼下絕對不是最好的時機,這樣對蘇小妍太殘忍了,強烈的情感打擊的確會讓一個人精神崩潰,路明非知道諾諾說的一點也不誇張,蘇小妍不是一個合適的突破口,也不能讓她和這件事牽扯的太深。“既然奧丁這麼久沒露麵,我們就先把蘇阿姨送回家吧。”路明非低聲說,“正好等會兒我還有點事。”“要換輛好車了,一直用芬格爾找的那輛破車不是長久之計。”諾諾伸了個懶腰。“什麼意思啊?”芬格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那車是楚天驕的又不是我的,你以為我對車的品味有那麼差麼?”“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總開一輛半報廢的古董車在高速上跑,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拋錨。”諾諾說,“如果是在和奧丁打追逐戰的時候,車子突然壞了,你知道對我們來說多致命麼?”“那我能怎麼辦,我總不可能去偷輛車或者刷師弟的學生卡去買一輛好車吧?人家4s店也不認我們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卡啊!”芬格爾拉開楚天驕的抽屜,指著裡麵一眾賓利、捷豹和瑪莎拉蒂等豪車鑰匙說,“楚天驕車是不少,但都沒停在這個廢棄的工業區,我能找到一輛雷諾拉古娜已經不錯了,不然你們指望我騎著輛電驢神兵天降去救你們麼?”路明非掃了眼抽屜裡的車鑰匙,大概有十幾輛,清一色的豪車,其中甚至不乏能和楚天驕當年替他老板開的那輛邁巴赫的價值相比的車……看來愛車果然是每個男人具備的共同特征,楚天驕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他的車都停在哪裡,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身份,當然不可能開著豪車出入他上班的地方,所以那輛雷諾拉古娜大概隻是為了掩飾他真實身份的障眼法。“車子的話……”路明非話音未落,旁邊的諾諾倒是先開口了。“車的問題,我來搞定。”諾諾拍著胸脯打包票,一副大姐頭的模樣,“對付奧丁那種東西,我們總要把跑路的情況考慮進去,既然是跑路,我們必須得要輛好車,還得要足夠的油。”路明非意外的看了眼諾諾,這裡甚至都不是諾諾生活的城市,他不知道諾諾有什麼辦法能搞到一輛好車……但諾諾也不是愛說大話的人,既然她說她來搞定,想必真的有門路。一行人把楚天驕的秘密小屋給還原好,退出了密室,芬格爾臨走前還順了兩瓶酒和幾盒雪茄,諾諾也沒管住他,然後芬格爾去清算小組的辦公室把鑰匙還了回去,老李還在睡覺,芬格爾沒吵醒他,最後幾人都上了那輛熟悉的破雷諾拉古娜。“嘴上一直嫌棄,實際上不還是靠我這輛小破車。”芬格爾躺在副駕駛的爛靠背上,伸懶腰。這次換成了路明非開車,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去楚子航家,路明非比較熟悉路。“是楚天驕的車,又不是你的,有什麼好得嘚瑟的。”諾諾用芬格爾自己的原話回擊道。“好啊,你們這些人,我算是徹底看透你們了。”芬格爾露出一副被背叛的表情,“忘了是誰舍生忘死去救你們麼?忘了是誰帶你們找到楚天驕的重要駐地麼?明明我最大功,現在利用完我就扔到一邊,陳世美潘金蓮都沒你們這麼始亂終棄!”“始亂終棄不是這麼用的。”諾諾翻了個白眼,“我們這頂多算恩將仇報。”路明非倒是沒參與兩人的鬥嘴,一來是因為他在開車,暴雨的天氣,在高速上吧車速飆到一包四十碼,還是輛古董車,很考驗技術……二是路明非現在實在是沒那個心情。還不知道聖心仁愛醫院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把蘇小妍從醫院裡帶出來,現在又送回家,不知道家裡的佟姨又會是什麼反應……最關鍵的是,這件事必然驚動鹿天銘了,倒不是路明非對楚子航這個繼父有多害怕,主要是路明非知道一名事業有成的企業家在當地的能量有多大,要是鹿天銘誤會了路明非他們的用意,把他們當成綁架犯或者什麼更恐怖的犯罪分子就有點麻煩了。還有蘇曉檣那邊……“唉。”路明非忍不住歎了口氣,一個頭兩個大,他寧願奧丁直接出現在他麵前,和那種怪物打生打死也比麵對這些麻煩事更輕鬆點。前方暴雨中出現一大團黑影,該死的,不會真是奧丁來了吧?路明非在心裡暗罵芬格爾……一定是這家夥坐旁邊離自己太近了,把烏鴉嘴都傳染給了自己!路明非猛地踩下刹車,鏽蝕的刹車片響起刺耳的聲音,雷諾拉古娜在雨地裡瘋狂打滑,路明非狠狠甩了幾下盤子才把車穩住。“你要是不會開車就讓芬格爾來!”諾諾不滿的嚷嚷。“前麵有人。”路明非壓低聲音提醒了句。一個黑影靠近路明非他們,直到走到車邊,路明非才看清來人的樣子。穿著警方的製服!“您好,警察先生,請問前麵發生了什麼事麼?”路明非搖下車窗問。“交通盤查,郊區的一個醫院報了警,說遇到恐怖襲擊。”穿著製服的小哥說,“醫院內部遭到多處破壞,本市鹿先生的妻子失蹤了,每輛路過高速的車都要接收檢查。”路明非心裡一緊,沒想到事情傳播的這麼快,還驚動了警方……不過也是,他們在醫院製造了那麼大的動靜,甚至蘇小妍還不見了,鹿天銘在這座城市頗有聲望,警方隻怕會高度重視。見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年輕的製服小哥往車裡瞅了一眼,武器都放在後備箱的夾層裡,後座諾諾和繪梨衣遮住了絕大部分的視野,蘇小妍在角落裡,這個角度應該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一個女人靠後座似乎睡著了。看到後座是幾個漂亮的女孩,製服小哥稍稍放鬆警惕。“天呐,我同學和我說這裡治安好,居然發生這麼嚇人的事!”芬格爾做一臉驚恐狀,特意操著一口標準的外式中文腔,“哦,實在太可怕了,我要回德國!我要買今晚的機票!”“那個先生,不好意思,由於暴雨和雷暴的影響,航班暫時都停運了。”製服小哥有些愧疚地說,“但是您放心,這裡一定是安全的,我們會儘最大努力把攪亂社會的恐怖分子抓到!”“那就太謝謝你啦,這麼說我安心很多。”芬格爾從懷裡掏出一個鋁盒,“工作辛苦,來一根雪茄醒醒神麼?”芬格爾的演技不可謂不精湛,輕易就博取了這位工作經驗可能不那麼豐富的製服小哥的信任。“抱歉,先生,工作時間,我們是不抽煙的。”製服小哥擺擺手拒絕,“相信幾位沒有嫌疑,不過按照慣例,我們這裡要登記一下你們車輛的型號和車牌,因為暴雨的影響,醫院附近的監控探頭沒有拍到可疑車輛,我們在醫院附近找到一輛拋錨的吉普車,經查證,那輛車是市裡一個姓蘇的企業家的,相關人員正在警方接受審訊。”路明非的眼皮跳動一下……該死的,這件事不能把蘇曉檣牽扯進來。芬格爾看出了路明非的躁動,他一隻手拉住路明非的手臂,然後不動聲色地對製服小哥問:“這麼說肇事者就是那家姓蘇的人是吧?會不會是生意上的惡性競爭?”“可能性很小。”製服小哥搖搖頭,“據調查,蘇家和鹿家是合作關係,沒什麼作案動機,鹿先生也說蘇家是犯人可能性很小。”路明非緊繃的心鬆下來了些。“哦哦,我覺得也是。”芬格爾也點點頭,“哪有犯了綁架案,還把涉案車輛留在現場的罪犯呢?我們德國都找不到這樣的蠢蛋。”“那就不打擾諸位了,惡劣氣候,請小心駕駛。”製服小哥後退一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