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音樂的奏響,芬格爾的腳尖開始打起了拍子,硬頭皮鞋每一次下壓都恰好踩在鼓點的重音上,隨著鼓點奏響的頻率越來越快,芬格爾的踏步夜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舞台前方的收音係統把皮鞋踩踏舞台的聲音錄入又通過喇叭擴向四麵八方,皮鞋鋒利的鞋尖每一次點地就像是鋒利的鋼刀切分著音樂的節拍,優雅又精準。
前奏結束,舒緩的大提琴聲響了起來,大提琴是交響樂的靈魂,伴隨著如流水般的琴音,舞台上的芬格爾停止了踩拍,他雙腿一前一後地擺動,就像兩條彎曲的鐘擺,又像兩條柔軟的蛇,彼此貼近相遇然後交錯……與此同時,芬格爾的整個身子也在舞台上疾快的移動起來,在頭燈的照射下,影子迅速拉長又迅速縮短,就像個飄忽不定的幽靈。
驚呼聲在台下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響起,因為芬格爾的演出來到了第一個小**。
太空步!這家夥居然在舞台上踢起了太空步,還是最正宗的那種!
用交響樂踢太空步聽起來怎麼樣都很奇怪,但親眼看到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突兀或是違和,因為芬格爾的每個拍子都壓準了,他沒有漏過任何一個起伏的音調,相反,他的動作和音樂無比契合,就像是技巧高超的帆手順著逐漸湍急的海流上完美的駕馭著白色的帆船,簡直是一場視覺享受……誰也想象不到,出身於搖滾樂的太空步居然可以和古典交響樂結合得如此巧妙,就像是火和水的交融,沒有彼此消解彼此鬥爭,反而巧妙的融洽共存。
“我兄弟真給力!”三樓的老唐看著舞台上開始發光的芬格爾,摩拳擦掌地歡呼,好像舞台上甩胯勁舞的不是他兄弟而是他本人。
“這家夥……還是那麼點魅力在身上的。”蘇恩曦也不得不承認。
“的確有兩把刷子。”能讓高傲的酒德麻衣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極高的評價了。
路明非也微微詫異,在夢境的故事裡,他贏下自由一日第一次去學生會安珀館的時候,當時的開場也是一場舞會,他和芬格爾都找不到舞伴,倉促之下結隊,芬格爾向他吹噓自己曾是年級的貓王,舞姿折煞一眾女孩……當時路明非的確感覺芬格爾跳舞有兩把刷子,但是沒想到這麼強。
這兩年裡,芬格爾也經在宿舍常拉著路明非憶往昔,宵夜的時候兩杯紅酒下肚就說當年自己也是如何玉樹臨風如何風姿綽約,年紀裡甚至整個學校都不乏自己的追求者,如今的愷撒和楚子航都隻能算他的翻版,真是歲月不饒人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每每當芬格爾說到這裡,路明非都不耐煩地給他灌酒。
實在是廢柴師兄每次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什麼追他的人能從教學樓排到食堂,什麼女孩子邀他約會的郵件把他的電子郵箱都塞滿了……路明非聽得都快要倒背如流了,恨不得趕緊把對方灌醉早點結束這重複了無數次的折磨。
但是現在看來,當初的大話也不儘然都是吹噓,譬如他的舞真的跳的很好,說是年級的貓王一點都不為過,譬如他的文筆也很棒,路明非讀過他的,除了把自己和楚子航寫成一對癡男怨男讓他很有意見以外,其他的部分也稱得上文采斐然……看著舞台上恣意展現才華的芬格爾,路明非心想,敗犬當年也許還不是敗犬一條,這家夥也許真有牛逼的一麵,追他的女孩可能真不比如今追愷撒和楚子航的少,隻是這麼幾年一晃過去了,當初的女孩們也都畢業了,青春年華的男孩在學院裡一年又一年逐漸熬成老大叔老油條,這麼看歲月真是不講理的東西,把當初的翩翩俊男變成了如今的廢柴一條。
“但這也隻是開始。”剛剛還稱讚芬格爾的酒德麻衣忽然話鋒一轉,“我更好奇,接下來他會怎麼處理。”
是啊,接下來呢?接下來才該是重頭戲,這隻是交響樂主歌的部分,太空步本身就是剛中帶柔的舞步,和優雅的古典音樂意外的融合默契也可以理解,但是交響樂的**部分和搖滾舞步要怎麼結合?完全不相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風格,這家夥不會等主歌部分結束了,**忽然改跳一段探戈舞曲吧?可他身上穿的是搖滾服啊,即便他的舞技高超,這樣的組合也未免太割裂了。
舞台上忽然暗了下來,芬格爾的最後一段太空步滑入黑暗之中,這就是演出的高明之處,誰都知道這是在製造懸念,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會是什麼。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雄渾的音節從低重的音響喇叭中噴出,與此同時,芬格爾從黑暗中跳到了舞台中央的光圈裡,他的領口多出一個便攜式麥克風,發型也從背頭變成了卷曲的長波浪。
“dangerou!”
芬格爾狠狠地高吼,滿懷激情的嗓音通過擴音係統傳遍整個高天原的四麵八方,這渾厚的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但是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雷動的掌聲與喝彩聲,因為芬格爾的動作……他正在台上激情地頂胯,看似這是個略帶侮辱性極其不雅的動作,但放在牛郎店裡卻沒什麼不對,更重要的是,這個動作是致敬舞王邁克爾·傑克遜,芬格爾大吼的那句歌詞也是。
《dangerou》,邁克爾·傑克遜同名專輯中的主打歌,五個星期內全世界銷售量超過一千四百萬萬張,榮獲第三十五屆格萊美獎最佳非古典專輯策劃,現場演出甚至打破多項世界紀錄,這首經典的搖滾樂和舞王經典的舞蹈動作一度風靡全世界。
交響樂依舊聽得出,隻是節拍加快了,並且**部分多出的鋼琴音被加重了鼓點,變得更契合勁爆的舞蹈,這首古典音樂完全被翻新改編了,邁克爾的現代搖滾樂融合在其中,難怪路明非他們聽不出這首歌出自哪裡,不說被改的麵目全非,但如此改編真的很……瘋狂,流竄到外麵說不定要遭到古典音樂家和現代編曲師的一眾罵聲。
不得不說,除了舞技過人,這家夥還有一張意料之外的好嗓子,他嘶吼時沙啞低沉的嗓音還真有搖滾樂手的範兒,大概是看過不少邁克爾·傑克遜的視頻,芬格爾模仿起舞王的舞姿簡直稱得上惟妙惟肖,頂胯、壓帽、轉身、太空步……繡著銀箔亮片的翻飛的衣擺和喇叭狀的褲腿就像是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蝴蝶,閃得人目不暇接。
舞姿幾乎是複刻出來的,但嗓音卻和邁克爾·傑克遜完全不同,舞王的歌聲嘹亮且具有穿透性,而芬格爾的嗓音嘶啞低沉,就像是金屬之間的摩擦,這樣的歌吼聲恰好契合加了重音的節拍和鼓點,絕對不是簡單的模仿和照抄,這場表演到這裡新穎大膽又充滿誠意。
如果說前幾場表演是牛郎們帶動著客人們的情緒載歌載舞,那這場就是芬格爾勁歌熱舞的個人秀,客人們連續蹦跳了半個小時都累了,中間穿插這樣一場經典又新奇的搖滾歌舞簡直恰到好處……難以想象這是一場臨時決定沒有經過彩排和預演的演出,如果真是這樣那舞台上的那個男人絕對是天生的表演者,他絲毫不怯場,身上的才華幾乎要溢出來了!
一曲舞罷,之後一個鼓點重音壓在一個雙腿交叉側手伸指摸頭的收尾動作上,經典得不能再經典……全場都被引爆了,歡呼聲和掌聲如海嘯般向舞台上襲來,的確是一場震撼人心的表演,全程沒有錯過任何一個鼓點重音,所有的節拍都踩準了,座頭鯨說的沒錯,這個家夥的確配得上一場獨立的演出,有歌曲有舞蹈還有激情,這場表演水準已經把前幾場演出遠遠甩在了身後。
“bravo。”酒德麻衣輕輕地鼓掌,她沒有吝嗇自己的誇讚,“值得這樣的掌聲,確實是一場有水準的演出。”
“比起廢柴的逆襲,我更傾向於這貨本身就有才華在身上,隻是平常是裝成廢物。”蘇恩曦感慨。
“誰是廢柴?誰說我兄弟是廢柴?你們誰見過這麼牛逼哄哄的廢柴麼?”老唐抗議著蘇恩曦的話,為自家兄弟打抱不平,“你們沒有被震到麼?瞧瞧那些快要發瘋的漂亮女孩們,她們全都被我兄弟俘虜了!真是好樣的!”
老唐對舞台大聲吹口哨,但聲音毫無疑問被全場的歡呼聲給蓋過去了……隻有路明非沒有說話,因為他注意到芬格爾並沒有定格在那個經典的結束動作。
舞台上的那個家夥解開了自己束在腦後的高馬尾,一頭灰色的長發傾泄下來,芬格爾一隻手按在自己的麵具上,他的嘴角似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聽到全場的歡呼聲就知道芬格爾為什麼登場和表演時會戴著這麼一張略顯滑稽的麵具……“heracle!”“heracle!”“heracle!”
赫拉克勒斯,這是希臘大力神的名字,這張麵具上的希臘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heracle,也是芬格爾的花名……這個聰明的男人用如此聰明的方式,把他的名字再一次留在了客人們的心裡。
麵具忽然從舞台上被拋了出去,就像在會場紛飛的白鴿,靠近舞台的女人們高舉雙手跳了起來,爭搶著,就像古代的男人們哄搶大戶人家的小姐拋出來的招親花球。
女人們的注意力都被這張飛出的麵具吸引了,少有人注意到,舞台上的芬格爾露出他那張刀削大理石般的麵龐,麵朝身後二樓的方向,一隻手手心朝上伸出……那是邀請的手勢,他正向二樓的某個人發出邀請。
路明非他們順著芬格爾伸手的方向朝二樓望去,二樓的邊緣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還沒等路明非他們看清那張臉,全場的燈光忽然又黑了下來,台下的眾人一陣驚呼,一時間誰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幾秒鐘之後燈又亮了,隻有一個雪白的光圈,照耀著舞台的正中央,光圈裡,兩道身影相對而立,芬格爾的麵前,站著一個身材嬌小卻體態完美的女孩,身上是雪白的長裙,燈光的照耀下,女孩那張素白的臉上表情如雪山般高遠。
誰也不知道這個女孩用什麼方式上場,毫無疑問她是趁著剛剛燈光暗下來的時候出現在場上,但是僅僅幾秒的時間根本不夠……除非她直接從二樓跳下來。
隻有路明非他們幾個看到,這個女孩真是從二樓的圍欄跳上舞台的,如同輕盈的天鵝,三米的高度對血統“a”級的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她怎麼會上場?”酒德麻衣的表情微微詫異。
“不知道啊,流程裡根本沒提到她會上場,這是意料之外的狀況!”蘇恩曦也驚訝地捂嘴,“所以她才和我們說她要待在二樓,和卡塞爾學院的人在一起,其實是為了方便登場?”
“真給力!”老唐興奮的大喊。
絕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牛郎的表演,舞台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並且還是路明非他們熟知的女人……以路明非他們對她的了解,這家夥根本就不是愛湊熱鬨的性格啊。
台下的觀眾們也懵了,舞台上忽然冒出的女人讓她們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容眾人多想,音樂的聲音再度奏響,這一次不再是交響樂和搖滾的結合,而是一首純粹的探戈舞曲。
兩名舞者踩著跳動的拍子邁開腳步,他們旋轉、跳躍、然後相遇,一個氣勢磅礴、舞步雄渾,一個氣勢淩厲,像絕世的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