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去梅津寺町看一眼電視劇裡的日落這種無厘頭的事她都願意陪我去做,並且稱讚我。”路明非的表情無比認真,“這個世界上很少有女孩願意花一整天陪你做你覺得有意義但是大多數人都覺得沒意義的事……除非她真的愛上了你。”
“所以你覺得上杉繪梨衣愛上了你?”赫爾佐格問。
“毫無疑問的,雖然我從沒有被女孩喜歡過,但我見過一個女孩真正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路明非點點頭,“我被黑道公主愛上了,那個笨蛋一樣的女孩滿眼都是我,哪怕我和老大還有師兄走在一起她都不會瞧上老大和師兄一眼,那個女孩的喜歡就像夜半時分的海潮一樣,小心又熱烈,沉默無聲卻又振聾發聵。”
“很動人的形容。”赫爾佐格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路君你的文采真棒。”
路明非罕見的在赫爾佐格麵前露出了笑臉,但顯然這張笑臉不是展露赫爾佐格的……在短暫的微笑過後,他的臉上又露出遺憾的情緒。
赫爾佐格看著路明非刹那間的情緒轉變嘖嘖稱奇,難以想象,這個年紀的男孩怎麼會擁有這麼深奧的悲傷。
“可夢裡的我卻辜負了這個女孩這份單純的感情,我沒有正麵回應她,而是敷衍、逃避、甚至是欺騙了她。”路明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卻仍是抑製不住的愧疚,“我本該有機會帶著繪梨衣遠走高飛,我本該有機會拯救她……可我卻害死了她,我失去了一個愛我的女孩,我愧對了一份純粹的心意。”
“那麼在你的夢裡,上杉繪梨衣是被我殺死的麼?”赫爾佐格忍不住好奇地問。
“是啊,她被你當成了過濾‘聖骸’毒性的‘容器’,直到我趕到的時候,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已經乾涸了。”路明非抬頭看著赫爾佐格,眼神裡的情緒談不上恨意,看起來似乎無喜無悲,“我原本有機會阻止你的,我原本有機會拯救她,可我逃了,當我發現繪梨衣生命的最後還一直期待著那個叫‘akura’的男孩來救她,我後悔了,我崩潰了,繪梨衣把‘akura’當成她生命裡的英雄,可真實的我隻是一個逃兵,是一個懦夫。”
“真是個有趣的夢啊,聽起來就像是真實的寫照,因為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赫爾佐格感慨著說,“問一句題外話,路君你的言靈是‘先知’之類的麼?”
“不,我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我也沒有言靈。”路明非如實的搖搖頭。
“的確,在你的資料上,你言靈的一欄始終是空著的,沒有言靈的混血種很罕見。”赫爾佐格點點頭,“那這個夢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所以路君你就僅僅是因為這一個夢來到日本做出這一切事麼?”
“對於我來說,這不僅僅隻是一個夢。”路明非認真地說,“或許這是發生在一個平行時空的真實的故事,也是一次我能改變未來的機會,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有能力選擇自己的路,沒有人會願意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路君你又開始講一些幼稚的話了,雖然你很努力拜托了你夢裡那個廢柴衰仔的模樣,但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並不是靠努力就能改變的。”赫爾佐格打了個響指,“比如說命運。”
“命運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注定好的,你的夢境裡,上杉繪梨衣成為了我的‘容器’,現在你替代繪梨衣成為了我的‘容器’,但這一切並不是帶來什麼本質上的改變。”赫爾佐格用高深莫測的語氣對路明非說,“你們依然會成為我踏上王座的階梯和枯骨,你們的結局注定是死亡,而我也注定會成為新時代的‘神’,這一切都無法更改,因為這就是每個人的命運,從一個人誕生伊始,命運的軌跡就已經銘刻在了他的生命裡。”
麵對赫爾佐格這番活像中世紀老神棍似的話,路明非隻是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他,表情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波瀾的湖水。
因為路明非的心裡清楚,這就是赫爾佐格慣用的伎倆,赫爾佐格這種卑鄙的陰謀家,不論敵人和他雙方誰處優勢誰處劣勢,他都不吝嗇用言語去擾亂對方的心境……這個家夥最喜歡露出一切儘在掌握的表情,如果有機會讓對方墜入深淵,他就會無比享受,看到對方露出恐懼甚至是絕望的表情他就會萌生出一種病態的快感與成就感。
剛才和赫爾佐格想從源稚生和風間琉璃的身上獲取這種病態的快感,但是被路明非給阻止了,於是赫爾佐格想從路明非的身上彌補剛才錯過的缺憾,但路明非的反應卻讓赫爾佐格大失所望……這個年輕人太平靜了,平靜得根本不襯他的年齡,這讓赫爾佐格的心裡也生出一種無名的怒火。
“路君,我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拯救自己心愛的女孩對吧?”赫爾佐格壓抑住心裡的惱火,他對路明非循循善誘,“說實話,我並不討厭繪梨衣那個女孩,嚴格來說其實我也算是她的半個父親,隻是因為她存在的意義太特殊了,所以我不得不犧牲她,但畢竟是一起相處了二十年的家人,犧牲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感到痛心呢?”
路明非依舊默不作聲,隻是麵對赫爾佐格這繪聲繪色的演技,他的眼底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
“可現在路君你要取代繪梨衣成為‘容器’,真沒想到你能為了繪梨衣做到這一步,如果這樣我還堅持要殺死繪梨衣那就顯得我太不通情達理了。”赫爾佐格的聲音裡充滿著魔鬼般的誘惑力。
”路君,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可以不傷害繪梨衣,說實話那個女孩本就適合成為我理想中的新時代的人類,我還順便可以幫繪梨衣解決血統的問題,人類現有的科技無法做到這樣的事,但你知道成為新生的‘神’的我有這個能力。”赫爾佐格微笑著對路明非提議,“至於你在卡塞爾學院的師兄們,隻要他們不反抗我,我可以讓他們所有人活下來,甚至可以賜予龍血讓他們成為新時代的龍族……這個提議你覺得怎麼樣?”
“你是這麼好心的人麼?赫爾佐格博士。”路明非的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要不是他了解真正的赫爾佐格博士是個怎樣的人,說不定他還真的會為對方這看似慷慨的提議動心。
“當然,任何的慷慨都是需要代價的。”赫爾佐格露出他變態本性般的笑容,他指了指腳下泥濘的皮鞋,“條件很簡單,隻要路君你求我,你跪在我的麵前,舔我的鞋麵,不論是上杉繪梨衣,還是源稚生和他風間琉璃,或者是愷撒和楚子航……我都可以讓他們活下來。”
“隻需要放棄尊嚴而已,這裡沒有任何人,不會有人看到你丟臉的模樣,僅僅是這麼簡單的要求,你就可以換回那麼多人的性命。”赫爾佐格囂張的大笑,“很劃算的交易對吧?我都驚訝於我的慷慨,路君如果你需要考慮的話,我可以給你三分鐘考慮,好好想想,你為了心愛的女孩連生命都願意拋棄,尊嚴又算什麼東西呢?”
這出大戲最終**的前一刻,赫爾佐格一定想要一個能讓讓他情緒升華的橋段,這樣的橋段他沒從源稚生和風間琉璃的身上得到滿足,
路明非聽到了一聲冷笑,這聲冷笑並不是赫爾佐格發出的,赫爾佐格的臉上掛著小人得誌般的笑容……大概是路鳴澤,或是路明非靈魂深處的聲音對這個小人的鄙夷,於是路明非真的開始冷笑起來,笑聲種透著冰冷的譏諷。
“有什麼可笑的?”赫爾佐格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收起你的伎倆吧,赫爾佐格博士。”路明非淡淡地說,“你一直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隻有你玩弄彆人的份,但隻要看透了你的本質,你就控製不了任何人,我不會跪在你麵前,也不會祈求你,更不會露出你想要的卑微或是絕望的表情。”
“我隻想告訴你,屍守的危機大概已經被昂熱校長和我的師兄他們解決了,一旦他們恢複了體力勢必會往紅井趕來,你的猛鬼眾或是死侍可攔不住他們。”路明非的語氣裡透著告誡的意味,“到時候你再想實施你的計劃,決定權就不在你或者我了。”
赫爾佐格的表情迅速沉了下去,他明白路明非的警告都是實話,其實從一開始赫爾佐格就忽略了一件事,路明非是自願成為他的“容器”的,路明非當然知道成為“容器”會落得怎樣的下場……那麼一個連地獄都不懼怕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會因為赫爾佐格的區區幾句引誘或是威脅就搖頭乞尾呢?
“既然你覺得活著的時間太多了,那我就隻能成全你。”赫爾佐格陰惻惻地說,“你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對吧。”
赫爾佐格用風間琉璃的長刀的刀尖挑起“聖骸”,他把“聖骸”緩緩移動到路明非的身旁,刀尖上那團癱軟腐爛的肉質開始緩緩蠕動,就像驀然開始恢複了活性。
大概是嗅到了路明非身上透出的濃鬱的血腥味,又察覺到路明非的狀態相當虛弱,所以“聖骸”在沉寂了許久後又開始躁動了起來……這個東西十分狡猾,在意識到自己無法抵抗源稚生和風間琉璃後就一直裝死,在察覺到路明非是個適合寄生的對象時,“聖骸”又從蟄伏的狀態蘇醒過來,如果用擬人的詞來形容的話,那最適合“聖骸”的詞大概是就是欺軟怕硬。
“對,就是這樣,這就是為你準備的食物。”赫爾佐格對“聖骸”用輕柔的語氣說,就像是在誘哄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不要再惦記之前那兩個雜種的‘皇’了,你眼前的這個人才是最美味最適合你的食物,隻要把他吃乾淨,你就能茁壯成長。”
似乎是聽懂了赫爾佐格的話,“聖骸”巨大的獨目緩緩轉動,同時它也張開了鋒利的口器,赫爾佐格挑著刀尖將“聖骸”移動到路明非背後腰部的位置。
路明非發出一聲冷哼,他的眉頭也肉眼可見的速度皺起,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聖骸”就像是一隻貪婪的食人魚,它用鋒利的口器啃咬了路明非腰背的皮膚和肌肉組織,速度之快猶如疾快的鍘刀……脊背是人體遍布中樞神經的部分,所以此時路明非承受的痛苦不亞於不添加任何麻醉將他的身體給活生生地解剖。
當皮膚和肌肉被咬穿後,“聖骸”鋒利的口器一口啃咬在路明非的脊骨上,路明非的額頭迅速滲出細密的冷汗,這份巨大的痛苦絕對是非人的折磨,幾乎要讓他當場暈厥過去。
“驚人的意誌力,真是驚人的意誌力!”赫爾佐格看著這偉大的一幕,忍不住鼓掌,“我曾做過不下一百次**實驗,那些被我解剖的人無一不是當場昏死過去或是疼得精神錯亂,但你居然承受住了這份痛苦,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你,路君,至少你的意誌力在我見過的人裡前所未有。”
路明非覺得有什麼東西攀附上了自己的脊椎,“哢哢”聲作響,路明非背脊上的骨節一寸一寸地被某種莫名契合的骨骼給自動卡合上,從尾椎的部分一路攀上脖頸的位置。
與此同時,路明非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往自己的天靈蓋裡鑽,那並不是一個具象化的東西,而是某種看不見抓不住的意誌……或者說是另一個靈魂!
路明非的頭部就宛若遭受重擊一般,他的身體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