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的平靜的一番話卻讓愷撒和楚子航的心中掀起萬丈波濤。
“總有男人會背負起這樣的宿命,把一切都藏在心裡,一直孤獨的活著,最後孤獨的死去。”昂熱看著愷撒和楚子航,“活著的時候很累,死亡降臨的時刻反而很從容,因為我彆無選擇。”
周圍是狂風暴雨和狂躁的屍守群,天邊的雷聲轟鳴滾動,昂熱的聲音夾雜在這些亂糟糟的環境裡顯得很輕又很安謐,但落在愷撒和楚子航的腦海裡卻擲地有聲。
“所以說,從容赴死是我們這樣老人的專利,而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昂熱對愷撒和楚子航認真地說,“我走過了一百三十多年的人生,這是相當漫長的一條路,我的身後已經沒有退路了,但你們還有,年輕人的人生是有選擇的,也有試錯的機會,有回頭的可能,你們可以學習老人的經驗,但千萬彆學老人的固執。”
“可是……”楚子航還想說些什麼。
“沒有什麼可是。”昂熱對楚子航搖搖頭,“在我所有的學生我,你最像年輕時候的我,我偶爾會在你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知道你繼任了獅心會會長的那一天我很欣慰,包括‘精煉暴血技術’,從一開始我和副校長就知道你掌握了這項技術,但我們從沒有揭發你也沒有指責你,因為我看著你能走到哪一步。”
楚子航的內心頗感意外,昂熱從沒對他說過這些話,但一個老人在這樣的環境中說出這樣一番話,總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
“但我後來發現,我覺得你像我隻是因為我用我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眼光去看所有的年輕人,你是他們中最老成最固執的那一個,你也在向某種東西複仇,雖然我不知道你複仇的對象,但你也賭上了自己的一切。”昂熱對愷撒和楚子航說,“秘黨需要優秀的年輕人來繼承,屠龍的意誌也需要你們來貫徹。”
說完後,昂熱緩緩起身,他邁開步子,越過楚子航,朝大海的方向緩緩走去……昂熱的意思很明顯,他是讓愷撒和楚子航兩個年輕人離開,斷後的事交給他這個老人來負責。
狂落的雨幕中,當一道青白色的雷光在天邊炸開的那一刻,萬丈的海濤從黑色的大海中湧起,兩個龐然大物似的黑影破開海麵,露出它們夭矯而猙獰的身軀。
驚訝、恐懼又絕望的表情浮現在每一個風魔家忍者的臉上,包括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屍守之王,又是兩隻屍守之王,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再加上風魔家的忍者們傾儘全力也無法阻止一隻,這樣的生物已經超過了混血種的極限,如果他們蛇歧八家的“皇”或者上杉繪梨衣在這裡也許還有機會,但他們都不在。
結果沒辦法改變了……他們無力阻止這股屍守的狂潮,延續了幾千年的古老的混血種家族蛇歧八家將要迎來終結的時刻,這一天將是東京的末日……不,也許還會是整個日本的末日!
昂熱越過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來到臨海的最前方,老人的眼裡滿是視死如歸……或者用“淡然”這個詞形容更合適。
昂熱已經老了,他太老了,老人在空閒的時刻總是會忍不住幻想自己的死法,昂熱也想過自己死去的那天,他想過至少一千次……不,也許有好幾千次,但是不論如何,他最終一定是死在屠龍的戰場上,好在這片戰場還算合適,不說死得其所,但至少昂熱覺得自己沒有愧對那些記憶裡的老友們。
昂熱忽然想起了梅涅克·卡塞爾,那個宛若兄長般的男人,多年前在劍橋大學的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那個男人走到昂熱的麵前,友好地朝他遞出一隻手和滿臉燦然的微笑,從此開啟了希爾伯特·讓·昂熱傳奇的一生……真是漫長的一生啊,昂熱如釋重負。
記憶裡是陽光燦爛的劍橋大學的綠草坪,眼前的現實卻是風雨肆虐的一望無際黑色大海,兩隻龍形的生物從大海中騰出,撲向海之森公園的陸地,就像是兩座黑色的山峰倒向昂熱的頭頂。
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不僅僅是被突然冒出水麵的兩隻屍守之王給驚住了,他們想要支援昂熱,但是無能為力,僅僅是抵抗周圍的屍守群對他們來說已經很勉強了……而愷撒和楚子航和昂熱所在的海岸邊相隔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兩人的體力損耗都太嚴重了,在屍守之王和昂熱交鋒之前,他們根本來不及趕到昂熱的身邊。
但是放任昂熱以現在虛弱的狀態獨自麵對兩隻屍守之王的猛攻,無疑是看著昂熱送死,這時候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的行動出奇的一致,他們都沒有聽從昂熱讓他們撤退的指示,而是朝著昂熱的方向狂奔……但他們注定阻止不了昂熱麵臨的絕境。
愷撒和楚子航忽然停下腳步,他們不約而同的抬起頭,臉上露出迷茫的表情……那兩架從東京趕來的直升機,其中一架懸停在他們的頭頂,另一架卻以疾快的速度掠過他們的頭頂,往大海的方向掠去。
看上去它的目標是昂熱,或者兩隻龐大如山的屍守之王。
“那架直升機的駕駛員抽風了麼?”愷撒仰著頭驚呼。
“看這模樣,它是想援助校長?”楚子航挑了挑眉峰。
“所以我說駕駛員抽風了。”愷撒在愣神了片刻後,加快步伐趕向昂熱所在的海邊,“這種時候,蛇歧八家誰有資格援助校長?除非他們出動兩個源稚生級彆的戰力,但蛇歧八家隻有一個象龜,現在那個家夥還下落不明!”
楚子航也緊跟愷撒的身後,他瀕臨失控的血統正在身體裡肆虐,體力透支得更嚴重,速度比起愷撒要稍慢……但楚子航冥冥之中有種直覺,這架行動詭異的直升機上,也許真的載著能夠拯救校長,甚至能夠徹底解決這次屍守危機的人。
世界是一條充滿苦惱的大道,而我們是來去匆匆的旅人,死亡是世上每個人的歸宿……這是喬叟曾說過的名言,昂熱的腦海裡下意識的浮現出這句話。
他的雙手中已經沒有武器了,剩下的體力甚至已經不夠釋放“時間零”,昂熱讓愷撒和楚子航撤退,但他卻不能退,即便是窮途末路也不能退,這就是屠龍者的宿命……終於可以結束了,這樣為了複仇而堅持的人生。
兩隻屍守之王咆哮著,它們的身軀投下巨大的黑影將昂熱給籠罩,昂熱的身高在人類中絕對稱得上修長挺拔,但在這些巨龍般的怪物麵前卻顯得如此渺小,昂熱的手臂和頸下都爆出猙獰的青筋,沸騰的血液似乎要把皮膚下的血管給撐破……這已經是昂熱突破極限的力量,世上最強的屠龍者終於也走到了窮途末路。
“不,還不到時候。”透過狂風暴雨和海浪,有一道聲音從天空中傳來,“老家夥,死亡對你來說還太早了!”
黑色的直升機如同黑色的巨鳥般,高速掠過大海,在直升機抵擋昂熱頭頂的那一刻,兩個黑影從直升機上落下,慘白的電弧從雲層中劈落,一瞬間的光芒照亮了那兩個身影。
那似乎是……一身樸素的棉質拉麵服的老人,和一襲紅白相間巫女長裙的女孩。
兩隻屍守之王張開猙獰的麵骨和上下頜骨,露出猙獰好似荊棘般的獠牙,鴨子就在嘴邊,它們即將要把麵前這個渾身散發著誘人味道的人形食物吞入腹中,誰也沒在意頭頂上方即將降臨的危險。
就在屍守之王的獠牙幾乎要貼上昂熱麵門的前一刻,昂熱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這兩隻給他帶來致命危機的怪物身上,他的目光透過屍守之王的身軀,遙望那兩道從天而降的身影……昂熱死死地盯住其中的一個黑影,蒼白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就好像黃雀襲殺獵捕秋蟬的螳螂,兩隻屍守之王沒能真正觸碰到昂熱,兩個黑影就重重的落在它們的脊背上……體長遠超十米的屍守之王居然被這兩道渺小的人影砸得直直匍匐在海中!
黑色的海浪朝海之森小島的岸上狂湧,一度到了淹沒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小腿的高度,兩人甚至停下了與屍守群的搏鬥,直愣愣地看著那兩道從天而降的黑影中的其中一人……兩位蛇歧八家的家主的表情也出奇的一致,他們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就連見慣了風浪和世麵的風魔小太郎也被驚到了,眼眶幾乎都要瞪裂。
一直朝海邊狂奔的愷撒和楚子航也驀的停下了腳步,他們臉上驚訝的表情比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也好不到哪去。
“喂喂喂,不是我眼花吧?”愷撒後退兩步,來到楚子航的身邊,他捅了捅楚子航的肩膀,“路明非有說過他們兩個會來麼?”
“你沒眼花,我也看到了。”楚子航將愷撒把他肩膀捅得生疼的手一巴掌拍開,他的目光也死死鎖定在落在屍守之王身軀上的那兩個人影身上,“路明非沒有說過他們會來,但他們在這個時刻抵達這裡,大概就是路明非的安排。”
楚子航的直覺應驗了,那架不懼風雨飛向屍守之王的直升機上的確載著能夠拯救所有昂熱的人……不,所有人都能活下來,這次的危機也能平安渡過。
愷撒剛剛說過,這種情況下想要解救昂熱,至少需要兩個源稚生級彆的戰力,但眼前這兩個乘坐直升機趕赴而來的人……有著遠超源稚生級彆的戰力,並且他們還都是蛇歧八家的人!
此刻愷撒和楚子航的心中幾乎是下意識的掠過一個念頭……如果早知道這兩尊大神會來,剛才乾嘛要拚死拚活的恨不得把命都給賭上?前不久才剛剛和校長進行的那番傷春悲秋、生離死彆般的對話,現在聽起來顯得何其諷刺、何其愚蠢!
兩隻屍守之王發出介乎於憤怒與痛苦之間的咆哮,它們張開骨翼,狂烈的風暴席卷整個海之森小島,海潮衝天狂湧,屍守之王開始瘋狂的掙紮,似乎是不知道它們的脊背上壓到了什麼東西。
周圍的屍守們也發出警惕的嘶叫聲,似乎是想靠著這種聲音嚇到鎮壓在屍守之王身軀上的那兩人……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所有的屍守們都瞳孔皺縮,眼瞳中泛著驚恐的光,它們的身軀微微顫抖,尖嘯聲中夾雜著不安的情緒。
屍守群居然在害怕……那兩個從天而降、壓製了屍守之王的人居然令這些怪物感受到了恐懼!
其中一隻屍守之王的身子再度騰起,它猛烈的振翅,似乎是想把脊背上的那人甩下來,但那人直立在屍守之王的背上,不動如山,它從懷中掏出了某樣東西……居然是根手臂粗細的擀麵杖。
那人嫻熟地揮動擀麵杖,狠狠地砸在屍守之王的脊骨上,就像一位暴躁的拉麵老師傅在教訓前來鬨事的客人。
彆說木質的擀麵杖了,按理來說,普通鐵質的刀劍都很難穿透屍守之王厚重的鱗片和骨骼,對它們造成傷害……果不其然,那人手裡的擀麵杖砸在屍守之王脊背堅硬鱗片的那一刻,木質的擀麵杖“砰”的一聲就碎裂了,但那人的拳頭速度不減的轟在屍守之王的背部,他居然用**凡胎的拳頭硬撼這種巨龍般的生物!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被嚇壞了,心裡忍不住吐槽這老家夥難不成是個瘋子?
但接下來的一幕,徹底震撼了他們的世界觀。
屍守之王被脊背上那個穿著拉麵製服的人一拳轟在脊骨上,居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這隻巨型的怪物身體猛地向下一墮,似乎是被萬鈞的巨錘給砸中,又像是被一座山給壓住了。
然而他背上的那人似乎仍不滿足,一拳之後又是一拳,接連不斷的拳頭一下緊跟著一下的轟擊在屍守之王的背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