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執行局的專員順著櫻紅色長刀的軌跡看去,手握長刀的是穿著紅白色巫女服的身影。
攔在執行局專員和路明非之間的是上杉繪梨衣,她長刀的刀鋒橫向執行局專員那一方,漂亮的臉龐宛若冰霜般寒冷,看不出一絲表情……很顯然這個女孩根本沒有家族立場的觀念。
她是站在路明非一邊的,如果誰企圖對路明非不利,她的刀鋒下一刻就會攜帶著“審判”的力量落在那人的頭頂。
持槍的執行局專員傻眼了,他急忙對繪梨衣解釋:“上杉家主,您沒看到麼……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正在把我們的同伴變成死侍啊!他很有可能是猛鬼眾的臥底!家族已經被滲透了!今夜源氏重工發生的災難很可能就是拜他所賜……上杉家主您千萬不能被他蒙騙啊!”
然而麵對這位專員急得火燒眉毛般的勸導,繪梨衣依然不為所動,她隻是靜靜地站在路明非的背後,攔住那些指向路明非身後的槍口……女孩的身軀明明看起來比普通人還嬌弱,給那些執行局專員們的感覺卻宛若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他們如果突破不了繪梨衣這層屏障,就無法威脅到路明非。
執行局的精英們記憶中的上杉家主從來都隻是個跟在政宗先生或源稚生局長身後的乖巧女孩,或許偶爾任性,但從未表現過如此固執且強硬的態度,但也許這才是女孩骨子裡最真實的一麵……執行局的精英們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麵前這個女孩了,雖然執行局的專員隻受命於局長,和其他家主之間沒有從屬關係,但繪梨衣的態度實在太堅決了,他們沒有權利去違抗一名家主的意願,更不可能真的和繪梨衣動手。
先不論他們如果對上杉家主動手,事後會受到源稚生局長怎樣的處分,就憑上杉家主的實力也不是他們幾個能撼動的吧……剛才繪梨衣一刀屠殺四隻死侍的畫麵他們雖然沒看清,但那些死侍的殘軀還散落在他們四周,做不得假……要知道他們連對付幾隻死侍都很困難,但那些在他們看來強大無匹的怪物,在這個女孩的刀下卻不堪一擊。
他們毫不懷疑如果真的和上杉家主交起手來,他們也會在一瞬間就被斬成四堆碎肉塊塊吧……一定會的!在上杉家主的刀下,他們和日本料理店的嫩豆腐也沒什麼區彆!
那名衝動易怒的執行局專員也認命似的緩緩放下持槍的手,深深歎了口氣,隻是他透過繪梨衣望向路明非的眼神裡還隱隱藏著不甘和無奈。
路明非能察覺到繪梨衣來到了自己的身後,也聽到了那些執行局專員們似乎和繪梨衣起了爭執,但是他並不擔心繪梨衣的安危,現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麵前那個重傷的專員身上。
他給這位專員注射的確實是猛鬼藥劑,是他去極樂館的那次,從頂樓的房間裡順走的,這些藥劑原本是風間琉璃留給櫻井小暮使用的,但路明非覺得櫻井小暮不該死在那種地方,更不該死在源稚生手上,最終他也確實阻止了這場悲劇的發生。
後來路明非取了一部分的藥劑交給蘇恩曦和酒德麻衣,兩人將猛鬼藥劑和老板交給她們的能改寫血統的血清進行化驗和比對,發現不論從成分還是功效方麵都極其類似。
隻不過老板給的血清是從真正的龍骨上提取出來的,效用的穩定性更強,“a”級以上血統純度的混血種幾乎都能短時間抵禦住藥物的反噬作用,隻要在使用後的幾個小時內注射鎖定劑,死侍化的風險微乎其微,事後再恢複一段時間,不會對身體留下嚴重的副作用。
而猛鬼藥劑卻是真正的烈性藥,可能一管藥劑的效用並不強烈,但一旦注射到一定的量,將血統裡龍血的比例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升,超過混血種所能承受的閥值,那龍化的過程將是不可逆的,噬藥者將被自己暴躁的血統吞噬,永遠滑入罪惡的深淵,化為追逐虛無力量的流離倀鬼。
但製作出猛鬼藥劑的宮本野雪並沒有供她參考的原始龍骨和那麼優質的實驗原料,她能製作出這種藥劑全憑她對醫藥學的熱衷和她本身的天賦還有執拗的性格。
就連眼高於頂的蘇恩曦和酒德麻衣都感歎製出這種藥劑的人真他娘的是個天才,甚至還提議要把這種藥劑的發明者翹到她們的旗下為老板做事,蘇恩曦當時大手一揮說那家夥想要怎樣的報酬都隨人家開口,甚至不論那人報出怎樣的數字她都願意在數字屁股後麵再加個零。
後來得知藥劑的製作者宮本野雪被源稚生殺死了,這倆妞嚷嚷著叫路明非一定要把源稚生那個臭小子狠狠揍一頓才解氣,居然平白害她們損失了這麼優秀的人才……那語氣就好像宮本野雪如果還活著的話,板上釘釘會被她們招至麾下一樣。
倘若宮本野雪真的還活著,她知道自己製成的殺人藥劑有一天居然能用來救人……不知道那個命運多舛的姑娘會作何感受。
被蘇恩曦和酒德麻衣拿走的藥劑沒有再還回來,路明非把剩餘的藥劑都混合在這支金屬試管裡,一直帶在身邊,想著也許會有需要用到的時候,為了以防不測,他還特意找蘇恩曦要來了一管鎖定劑……很湊巧,鎖定劑對猛鬼藥劑也是有效的,前提是被藥劑注射的劑量不能超過閥值,被注射藥劑的人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墮落為真正的死侍。
現在這份藥真的派上用場了,路明非用猛鬼藥劑成功催化這名重傷的專員的血統,讓他體內的龍血躁動起來,利用龍血強大的修複能力來使他內臟的傷口快速愈合。
但是這個時機的把握需要無比謹慎,如果修複還沒有到位就注射鎮定劑,那就前功儘棄了,但如果猛鬼藥劑的劑量過載了,能雖然讓這名專員痊愈,卻也會把他變成真正的“猛鬼”!
龍化的程度已經很深了,這名專員的全身都被青黑色的鱗片包裹著,鱗片之間互相扣合,組成堅硬的鱗甲,甲胄上鮮血淋漓。
滾燙的血液濺了路明非滿手,但路明非卻絲毫不在意,他隻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專員腹部正在飛速愈合的創口,但外傷並不是關鍵,路明非隻能根據創麵的傷口的修複速度來估測對方內臟的狀態,同時必須要時刻關注對方龍化的進程……這是個十分消磨精力的過程,需要十足的集中度。
當然,被注射藥劑的專員自身也絕不好受,龍化的過程是異常痛苦的,骨刺和鱗片刺破皮膚生長的過程既疼痛又奇癢難忍,就像是一邊用刀子在皮膚上拉開深深的傷口,一邊體驗著受傷的部分組織以數萬倍的速度修複,這兩個過程循環往複,不僅僅是**上的痛楚,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蕩,受傷的專員的黃金瞳瞪圓著,瞳孔從一開始收束成一個圓點,然後又朝上下兩個方向緩緩擴開,就像是被拉長了一樣,漸漸變成猙獰的豎瞳……路明非已經停止了猛鬼藥劑的注入,他一手握著鎖定劑,一手緊握觀世正宗,橫在這名專員的咽喉處。
待到修複完成的那一刻,路明非會在第一時間用觀世正宗挑開這名專員脖頸間的鱗片,將鎖定劑注射進他的動脈裡,但如果在此之前,這名專員已經完成了死侍化的過程,路明非則會毫不猶豫將他殺死,觀世正宗的刀尖會第一時間刺穿他的咽喉,即便那樣他就洗不脫“猛鬼眾臥底”的罪名,會招來無數的責怪與謾罵,但路明非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這是他唯一想到有機會拯救這名專員的辦法,這是一場生命和魔鬼的賽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路明非的額頭上也浮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最後彙到他的鼻尖聚成一滴晶瑩的水滴,當那滴汗珠落下砸到受傷專員臉上、賤起水花的那一刻,他忽然發出一聲近似於猛獸的咆哮。
“龍”的特征在他的身上愈發明顯,從他身上鱗片的縫隙''''紅滲出的鮮血已經變成了紅黑色,滾落到路明非手上時伴有火灼般的痛感,他的瞳孔已經失焦了,最後一絲意識與理性即將被體內沸騰的龍血吞噬。
所有執行局的專員們幾乎都站不住了,一個個麵色既憤怒又焦急,中美石上花也一臉擔憂地望著路明非這邊……隻有繪梨衣,她似乎是沒有聽到身後狂龍似的吼叫一樣,依然矗立在路明非背後,不動如山。
不能再等下去了!
路明非的觀世正宗以看不見的速度在手中翻轉飛掠,白色的刀芒閃過,專員的脖頸處綻開一朵暗紅色的血花,一枚鱗片被翹飛了出去。
下一刻,路明非另一隻手中的鎖定劑幾乎沒有停頓地紮了進去,整管試劑全部被推入了這名專員的靜脈血管中。
路明非把空檔的金屬試管扔到一旁,但他並沒有放鬆,觀世正宗也並沒有收回,刀鋒依舊緊逼在受傷專員的頸龐,路明非死死盯著對方的瞳孔,一旦龍化的程度繼續加深,他就必須為他錯誤的判斷負責。
好在這名專員的躁動停止下來,鎖定劑的效果立竿見影,龍化現象也停止了,專員快要進化成豎瞳的雙眸漸漸恢複正常,鱗片和骨刺也從他的身上漸漸剝落,他扭曲蜷縮的身體緩緩舒展開,痛苦猙獰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平和安穩。
路明非靜靜觀察了好一會兒,確認龍化的跡象正在緩緩衰退,他把觀世正宗收入刀鞘中,接著檢查對方腹部的傷口和心跳……腹部的外傷已經愈合了大半,心臟搏動得很有力,對方的狀況很健康。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就像剛剛經受皮膚被撕裂的是他本人一樣,路明非現在終於能體會那些大型手術的主刀醫生有多累了,這種累是精神層麵的……如果不是隻有這種辦法能救這名專員,他實在不想用一條生命來豪賭,但好在他賭贏了。
其他的專員們麵麵相覷,他們半驚半疑地來到同伴的身邊,紛紛檢查同伴的生命體征……然後每個人的臉上都爬滿了震驚。
居然真的救活了!被注入猛鬼藥劑的人居然還能變回來!先用猛藥將負傷者龍化提高身體活性,在變成死侍的前一刻又忽然叫停這個過程,這種救人手法還真是另辟蹊徑聞所未聞啊!
“大雄前輩,好厲害!”中美石上花一路小跑過來,把路明非攙了起來。
剛才還咄咄逼人的專員們此時都以極其複雜的表情看著路明非,都想要說些什麼,但似乎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之前是我誤會了閣下,差點釀成大錯,真的是萬分抱歉!”率先開口的是那名脾氣最衝的專員,看起來這家夥似乎是個直腸子,“閣下不計前嫌救助我們的同伴,更令我愧疚難當!”
他朝路明非深深鞠躬,幾乎要把頭埋到地下了。
由他帶頭,其他的執行局精英們也紛紛道歉,紛紛鞠躬。
“你們的同伴應該脫離性命危險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們往更高處移動,位置比較低的樓層更容易遭到死侍的突襲。”路明非無所謂地擺擺手,“每個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沒必要為了家族道義或是榮譽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丟掉,想一想在家裡等候你們的父母……在力所能及的程度幫幫彆人沒問題,但是千萬彆學那隻笨蛋象龜,那麼愚忠。”
執行局的精英們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覺得這人的話很有道理,隻是他們不明白對方嘴裡的“象龜”是誰。
路明非扭頭望向中美石上花:“你跟著這些執行局的家夥一起行動吧,現在的源氏重工太亂了,安全為上。”
中美石上花點點頭,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上杉家主,然後認真地對路明非說:“謝謝你,大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