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被起重機從水中吊起,水從流線型的金屬板上嘩嘩地往下流。
當潛艇的船身與操作員的視線齊平的瞬間,愷撒低喝:“就是現在!”
他們三人從潛水艇的另一側緩慢的往上攀行著,利用潛水艇自身作為掩體,保證潛艇始終擋在自己和岸上操作員的視線之間,當潛水艇被吊頂吊至最高處的那一刻,他們同一時間翻身到潛艇的頂部,趴俯在上麵。
操作員控製著巨大的吊頂,把潛水艇移動到維修的空間裡,全然不知道此時潛艇的頂部趴著三個小賊正在他們的頭頂偷偷打量著他們。
愷撒三人隨著潛艇被順利地送入維修間,穿著白大褂的檢修人員早早站在這裡等候,七米長的潛艇被巨大的機械手抓著穩穩地懸浮在半空中,像一隻放大無數倍的黑色粗雪茄。
移動的升降平台將三個檢修員送往潛艇的高度,當他們的視線與潛艇的頂部齊平時,三人皆是虎軀一震。
這邊也是三個,那邊也是三個……十二隻眼睛的視線在半空中彼此交彙,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你,空氣中都彌漫著無措與尷尬。
三個檢修員的臉上寫滿了茫然,似乎是一時間沒想清楚剛從水裡撈起來的潛艇上為什麼會趴著三個形似於人的玩意兒……難不成是水猴子……或是河童什麼的?
愷撒三人迅速交換一個默契的眼神,在無辜的檢修員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從潛艇上果決地迅速朝前飛撲出去,緊緊捂住檢修員們的嘴,不由分說地開始扒他們的衣服。
維修間裡響起三道無助的嗚咽聲。
一分鐘後,三個白大褂的身影從維修間裡走出,他們耷拉著腦袋,快步朝通往源氏重工電梯的氣密門走去,維修間的門在他們的身後閉合。
“請問是出什麼事了麼?三位準備去哪?”附近的一名警衛打扮的男人上前來主動問道,用的是日語。
三人的步伐明顯一頓,然後前後兩人都快步走開了,隻留下中間那人。
路明非在心裡暗罵那兩個沒義氣的師兄拋下師弟就先跑了,但轉念一想三人裡好像也確實隻有自己會說日語,要是他們來回答瞬間就會露餡。
但自己回答也不能確保不會露餡啊!這裡是岩流研究所又不是卡塞爾學院的裝備部……
路明非忽然想到,據說岩流研究所裡好像是一群比裝備部更奇葩的神經病,為了早日趕超卡塞爾的瓦特阿爾海姆,他們沒日沒夜醉心於研究,幾乎不和研究所以外的人接觸,性格孤僻得就像一間自閉症患者集中營。
這麼說岩流研究所裡大部分人其實和這些往來的警衛們接觸也不多吧,自己暴露的幾率可能性也沒那麼大,接下來隻要拿出那種不可捉摸的神經質氣勢威懾住對方……扮演科研人員他不在行,但論扮演神經病路明非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八嘎!你是新來的麼?沒有規矩,你在誰的手底下做事?”路明非壓低聲音,斥吼道。
那名警衛被路明非吼得一愣。
“我們去乾什麼難道還需要向你彙報麼?你知道你浪費我的這一分鐘時間會害我少做怎樣的一個研究、耽誤我多少想法麼!如果人類的未來恰好在這一分鐘裡幻滅了,這份罪過你承擔得起麼?!”路明非力聚舌尖,吐出一口地道的彈舌罵腔,“真是八嘎!”
果不其然,那名警衛和岩流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壓根就不熟,並且被路明非這股子無理且蠻橫的責問給嚇壞了,他鞠躬連連:“果咩那塞!果咩那塞!耽誤了您的要事真的是該死!我這就滾去巡邏。”
路明非冷喝一聲,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走路帶起的風將他的白大褂的衣擺卷得獵獵作響,頗有一番黑道骨乾的風姿。
直到走進了氣密門,門在背後關上的那一刻,路明非的氣勢終於頹了下來,三人背靠著厚重的金屬們,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剛跑完一場全場馬拉鬆。
“臨場反應很棒,氣勢十足,就算是我也會被你唬住。”愷撒朝路明非豎起大拇指。
“靠,你們還好意思說?”路明非眉峰一挑,神情幽怨,“有你們這樣做師兄的麼?還講道義麼?遇到事兒甩給師弟來扛?遇到好看的妹子怎麼沒見你們讓給我!”
“沒辦法,這裡隻有你會日語,我和楚子航一開口就得露餡。”愷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不就是好看的妹子麼?等我們回了高天原,我把名下最富的幾位女金主介紹給你。”
“得了吧,你那邊最富的幾個女人我都見過,要麼體型臃腫得能和藤原前輩拚相撲,要麼瘦得像是小女孩賣不出去的火柴,那叫好看的妹子?那是清一色的媽媽桑!”路明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你要是不滿意愷撒那邊的,我也可以把我這邊的介紹給你。”楚子航也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師兄你也夠了,你那邊的妹子確實有幾個質量不錯,但很明顯她們都是饞你身子的花癡妹啊!”路明非說,“我都還記得她們嘴裡嚷嚷最多的幾句話。”
“‘啊,右京,擁抱我吧,沒有你的擁抱我活不下去,就像魚兒離開了水!’,‘啊,右京,親吻我吧,你不親吻我,我感覺被抽乾了氧氣,無法呼吸!’,‘啊,右京,淩辱我吧,沒有你的淩辱,我徹夜難眠!’……”路明非翻了個白眼,“我可沒師兄你那僧佛般的定力,我怕自己頂不住這等凶猛的攻勢啊,清白難保。”
“走吧,我們已經進入源氏重工的裡區了。”楚子航說,“我們對這裡的情況可以說一無所知,接下來的路,謹慎、運氣和隨機應變缺一不可,稍有不慎我們就要麵臨和整棟樓的黑幫正麵火拚的地步。”
“這棟樓裡聚集著多少黑幫?一千?還是兩千?”愷撒問。
“沒人知道,但能肯定一點的是,不動用毀滅性武器的情況下,這大概是全日本武力值最高的一棟樓了,這裡不僅是蛇歧八家的大本營,半個執行局的人都集中在這裡。”楚子航低聲說,“行蹤暴露的話,正麵衝突對我們很不利,逃命才是第一選擇。”
“簡單來說,一旦被發現身份就什麼都彆想,隻需要跑路就行了,對吧?”路明非點點頭,“那也不用製動逃跑計劃什麼的了。”
和這倆貨待久了,路明非也漸漸能摸透他們的習慣,他們小組最好的計劃永遠都是“沒有計劃”。
愷撒的自我主義嚴重到學生會幾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而楚子航更是執行部出了名的一匹孤狼,一個危險的特例。他通常都是一個人執行任務,因為執行部裡沒有人能和他配合,而且為了完成任務他通常都是不擇手段的,計劃這種東西更是從來都不需要,不然他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把柄能被校董會拿來充當彈劾昂熱校長的證據,連新聞部動用全體成員給他洗煤球都花了整整一夜。
三人經過短暫的恢複和調整狀態後,繼續前行。
他們的前方就是進入源氏重工裡區的通道,一盞接一盞的白熾燈照亮了被金屬包裹著的牆壁與道路,就像是一座科幻片裡充滿未來感的機械迷城,氣密門被關上後,鐵穹神殿裡的聲響也被隔絕在外,這裡幾乎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氣氛令人壓抑而窒息。
通道裡遍布著監控探頭,但不是所有的監視器都是開啟的狀態,沒有人巡邏也沒有紅外線設備,這裡的安全措施甚至還不如進入鐵穹神殿時森嚴……想來也是,這裡是日本黑道的宗家,高手雲集,沒有人會想不開在深夜暗闖入死神的暗巢。
愷撒走在最前,手持沙漠之鷹,狄克推多綁在腰腹間,“鐮鼬”全程保持開啟的狀態。
他貓著步子走路的時候,幾乎聽不見步伐聲,難以想象這麼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能把體態克製得如此輕盈,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隻大棕熊在練瑜伽。
很順利的,他們穿過了通道來到了儘頭,楚子航用白大褂口袋裡的磁卡刷開了電梯。
裡區的電梯很大,空間和承重都十分綽足,一次能容納超過五十人,並且這架電梯能夠直達源氏重工的大多樓層。
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超過六十個密密麻麻的樓層按鍵,不僅有數字,還有標寫著日文的特殊樓層,譬如說車庫間、監控層和貴賓區,一些更加重要的隱藏的“幽靈樓層”甚至不會出現在麵板上。
“沒想到真的順利進來了,不過老實說,我還沒計劃到這一步。”愷撒望著六列十行的按鍵有些犯難。
路明非心說你那是沒計劃到這一步麼?從一開始你就根本考慮過計劃啊!我們能潛進來都是托了那艘碰巧駛入的潛水艇、那三個倒黴的檢修員和那個傻不拉嘰的巡邏警衛的福……這能叫計劃麼?這完全是運氣啊!
如果運氣也分等級的話,路明非覺得他們三個現在的運氣值一定高到離譜,好像在日本遭遇的所有黴運就是為了在此刻的逆襲,如果現在去網吧打遊戲的話說不定就是刀刀暴擊,件件落橙!
“要不我們去二十四層?”路明非試探著提議道,“那裡是貴賓區,氛圍還是不錯的,吃喝玩樂應有儘有,大半夜的肯定沒什麼人,安全性很高,我們可以一邊在漢白玉浴缸裡泡泡澡一邊商討一下詳細的計劃。”
其實提議去二十四層他是有窩藏私心的,拋開那裡輕鬆愉悅的環境不談,他和繪梨衣的初遇就發生在那一層,雖然路明非知道繪梨衣現在多半不會出現在那裡,但他的心裡總會忍不住抱著一絲僥幸……初遇的地方和想念的女孩都近在咫尺,總是會讓人心裡癢癢的,就好比徘徊在街角路口,不知道下個轉角是不是就能撞見初戀。
“又是泡澡?我皮都快泡脫一層了,你在高天原還沒泡夠麼?”愷撒明顯無法體會路明非心頭的螞蟻爬爬,他的目光鎖定最高的樓層,“黑道這種規矩森嚴的地方,越是重要的角色越不會接受其他人站在自己的頭頂吧,像是大家長或是執行局局長一類的一人物般都會在高層,這畢竟不是真的闖關遊戲需要一層層過,能提前挑戰**ss的話,為什麼還要從小兵開始打?”
“也彆忘了我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楚子航忍不住提醒道,他提出了不同意見,“炸毀輝夜姬的核心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那麼巨大的超級機體肯定不會放在頂層那麼開闊的位置,我覺得可以參照卡塞爾學院的諾瑪,蛇歧八家很可能也把輝夜姬藏在地下室一類的密室裡。”
“但事實就是誰也不知道輝夜姬是不是真的會藏在地下室裡,就算在,這部電梯也絕對沒辦法直達那麼重要的地方,輝夜姬是蛇歧八家的大腦,那種地方一定設有層層門禁和重兵把守。”愷撒堅持自己的想法,“與其像三隻沒頭蒼蠅在迷宮裡亂竄,倒不如去頂層綁架一個重要人物,逼他說出這棟樓裡藏著的所有秘密。”
三個人,持三個各不相同的意見,路明非在心裡微微歎氣。
果然他們三個還是不適合成為一個人團隊,隊友都是一個賽一個的英雄,英雄大多都是直線條、一根筋,帶著極其強烈的個人主義色彩,誰也不肯服誰。
正當三人爭執不下時,電梯的門忽然閉合了,幾乎沒有任何凝滯的,電梯帶著三人以飛快的速度攀升。
“快隨便按下一層啊!”愷撒反應過來連忙提醒,“按一個低矮的樓層,在被人發現之前,我們先出去!”
明顯是樓上有人把電梯喚上去了,並且不是傻子警衛之類的人物,如果打上照麵的話暴露的風險很大,他們必須要在電梯升到指定樓層前離開!
“我也想這麼做!”
楚子航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用力地敲擊著一排排樓層鍵,都快要把按鍵戳碎了,但是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