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開辦過野外生存的專項課程,我們三個的成績都是‘a’,特彆是愷撒,他的經驗豐富,曾在亞馬遜雨林用狄克推多砍倒一隻眼鏡熊,在亞馬遜那樣極端的環境下他都能生存一個月,神戶山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麼。”
楚子航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浴頭下,打開冷水,澆灌著自己熱氣蒸騰的身體。
“可最終你選擇了新宿區的這家牛郎店,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藏身之處,這裡離蛇歧八家的大本營源氏重工隻有兩條街的距離,而且我們當牛郎是需要拋頭露麵的,雖然黑道來牛郎店概率不大,但如今我們的通緝令滿天飛,我們化了妝被認出來的概率依然不小。”
“校長也來了日本,你並不著急和他彙合,因為你有很明確的目標。”楚子航關掉了淋浴的閥門,扭頭望向路明非,“蛇歧八家有什麼你很在意的東西吧,就藏在兩條街開外的源氏重工裡?”
“不愧是師兄啊,你很了解我,你猜的幾乎全對。”路明非笑笑。
“不是猜的。”一旁的愷撒也從浴桶中走出,拿起藏在沙發墊下用密封袋裝著的沙漠之鷹,“大家想法都不謀而合,誰也不願意真的銷聲匿跡,當牛郎隻是臥薪嘗膽,吃夠了苦水我才好在那個象龜的臉上狠狠來上幾拳。”
加圖索家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報複心曆代相承,特彆是到愷撒這裡。
他是個骨子裡極端正義的人,背叛和欺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如果有人膽敢僭越他的信任與驕傲,愷撒勢必會讓他以數倍的代價償還這份罪過!
“穿上衣服吧,準備準備咱們就出發。”路明非跳出浴桶,擦了擦身體就往身上套衣服,卻發現愷撒和楚子航仍然滯在原地,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路明非被這倆人盯得毛骨悚然:“怎麼了?難不成我背上開了花麼?”
“你打算就這樣去?空手?”愷撒微微皺眉,“你是打算去源氏重工參觀的麼?”
他一邊說著的時候,楚子航一邊默默地從房間的各個角落拿出一些東西……一包包綠色橡皮泥似的4塑膠炸藥,一排排雪茄大小的雷管,一枚枚橢圓形的破片手榴彈,還有數不儘的彈夾和子彈。
“你們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路明非有些傻眼。
“這裡有個牛郎前輩的哥哥是在黑市做軍火生意的,神通廣大,隻要出價合適什麼的有賣的,據說他手上甚至有豹式坦克和武裝直升機,不過都是戰損版的。”愷撒說,“但那倆東西太貴了,而且在東京的鬨市不好開,我們花光了這兩天掙來的所有積蓄,還借了點高利貸,搞來了這些東西。”
“所以你們打算炸掉整個源氏重工麼?”路明非問,“搞恐怖襲擊?”
“炸掉整個源氏重工倒不至於,不過炸掉輝夜姬的主機和源氏重工大廈的供電係統倒是綽綽有餘。”愷撒輕描淡寫地說,“他們都在通緝令上把我們汙蔑成恐怖分子了,不搞場恐怖襲擊對得起每天在電視上滾動播放六十次的通緝令麼……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路明非被問的啞口無言,他忽然意識到了愷撒和楚子航和自己的目的根本就不一樣,這倆貨從一開始就是想搞場大的,他們都是學生社團的領袖,都是極端驕傲的人,被暗算到狼狽敗走的他們休養生息準備完畢後肯定是想回頭挫挫蛇歧八家的銳氣。
但他不是啊!
他的計劃是偷偷摸摸地潛入源氏重工,然後偷偷摸摸地把蛇歧八家藏著的黑幕與辛秘慢慢向愷撒和楚子航揭露,再偷偷摸摸地給象龜套個麻袋圍毆一頓讓大家解解氣,最後偷偷摸摸地從源氏重工深處的密室裡拐走某個人……全程都是偷偷摸摸的,如果大張旗鼓的話,那成功率就會變低很多。
但他委實低估了卡塞爾學院學生的搞事能力了,特彆是和自己同組的這倆貨,完全就是神經病中的神經病,瘋子中的瘋子!
“看你的表情,你不會什麼都沒準備就想潛進源氏重工吧?”愷撒狐疑地望著路明非。
“誰說我沒準備?”路明非眉峰一挑。
他從牆角把觀世正宗貼背綁上,從浴桶的後方拿出三頂棒球帽和風衣襯裡,風衣是純黑色的,襯裡上繡著各樣的燦爛盛大的浮世繪。
“嗯?你從哪搞來的執行局的製服?”愷撒問,“我和楚子航有去黑市定製過,但沒什麼人敢接手仿造黑道宗家的製服,好不容易有人答應,但粗製濫造出來的浮世繪水平太差了,很容易被識破。”
“還記不記得上次在海底讓你幫忙救走的那個長腿妹子?”路明非說的是酒德麻衣,“她是個忍者,忍者偷東西的本事一流,我拜托她幫我搞來的。”
“哦哦,那個妹子確實棒極了。”愷撒深以為然地點頭。
“這幾天晚上我有上網搜索源氏重工的初設計結構圖和潛去大廈實地考察,加上之前參觀的記憶,繪製了一份大概的地圖。”楚子航忍不住把話題拉回正軌,將手繪的地圖攤開在三人麵前,“源氏重工戒備森嚴,裡麵的軍力甚至比東京的警視廳更龐大,所有的保安都配備有真槍實彈,第一層到第二十層是容易突破的,二十層以上就需要門禁卡了,總的來說,越往上的樓層越難闖入,上次我們輕而易舉到底頂層還是得益於卡塞爾專員的身份。”
“嗯,聽起來就像是那種闖關類的遊戲什麼的,越往上的bss等級越高,挑戰係數就越困難。”愷撒點點頭。
“如果這是個闖關遊戲,我們這次需要從最底部開始挑戰。”楚子航這次罕見的沒有反駁愷撒開玩笑似的話,“我們沒有門禁卡這樣的通關秘匙也不能開掛似的和巡邏的np交流,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從地下排水係統摸進去……還記得我們曾參觀過的,岩流研究所的‘鐵穹神殿’麼?”
“你說的是那條盧比孔河似的下水道?”愷撒對那條江河似的下水道也是印象深刻。
“對。”楚子航點點頭,“很湊巧的是,鐵穹神殿和高天原地下的下水道是相連的,我們向東走過兩個街區的距離,就能到達鐵穹神殿的主管道,岩流研究所正上方就是源氏重工大廈的主體建築。”
“嗯,計劃的可行性很高。”愷撒點點頭。
其實路明非也不知道這貨是怎麼聽出來計劃“可行性高”的,楚子航的計劃分明隻能執行到潛入源氏重工那一步為止,那麼大的迷宮般的大廈,又有重兵把守,這倆貨不會覺得一進門輝夜姬的主機就會出現在他們麵前然後乖乖等著被炸毀吧?
“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小心為上。”路明非沉聲說,“在親手揭開蛇歧八家的辛秘之前,都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這層包裹真相的黑幕無比巨大,越是靠近就越是危險……往往伴隨著真相黑揭開的那一刻,至暗的魔鬼會從幕布後忽然躍出。”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神色嚴峻,緩緩點頭。
……
通往地下通道的位置就在他們所在的浴室的背後,是藏在牆內的一個隱蔽式通道,左右是僅能容納一人半的寬度,石質的階梯看起來有相當的年頭了。
楚子航走在最前方,手電筒的光芒掃過,潮濕的空氣導致牆壁上長滿了碧綠的青苔,它們攀附在牆壁的縫隙和雕刻的紋路裡,就連聖母瑪利亞的壁畫也沒能幸免。
“這棟建築是二戰時期的法國人建築的天主教堂,我們原本所在的地下室其實是關押犯人的懺悔室,一些犯了類似偷竊或是鬥毆之類的輕罪犯人還沒到監禁的程度,如果他們有悔改之意就會被送到地下一層聆聽一晚主的旨意。”楚子航解釋道,“再往下的這一層是防空洞,是能容納當時整個街區的人數的避難所,相傳二戰時期,有許多人因為缺少食物和水被困死在這裡,店長覺得這一層是寓意不好,於是一直廢棄著。”
“傳言應該是真的。”路明非指了指牆壁的角落,“你們看那裡。”
手電筒的光芒應聲掃過去,那一側的牆壁是被熏黑的,明顯是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側黑黢黢的牆麵上一些黑灰剝落下來,大概是被人用石頭在上麵用力雕刻過,痕跡是一些模糊的法文,被紅到發黑的血斑糊住了,隱約能看到“人吃人”、“地獄降臨”、“我們被主放棄了”的詞句,絕望的境意似乎都要透過文字溢出來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愷撒微微皺眉。
加圖索家信奉基督教,在戰前會朗誦聖經,但這次在行動前就遇到這種事,這讓愷撒略有不適,就像有一條冰冷的蛇在心底爬過。
三人來到避難所的角落裡,這裡是排水角,下水道的入口被一片沉重的井蓋蓋住,愷撒將狄克推多的刀劍刺入井蓋和地麵的縫隙間,雙臂用力將井蓋翹起,路明非和楚子航將井蓋抬起,扔到一旁。
垂直而漆黑的甬道出現在三人麵前,下方不知多深的地方隱約掠過流水的聲音。
“我來開路吧。”愷撒接過楚子航手中的電筒,率先探入了下水道牆壁上的鐵梯。
他不是會因為一點凶兆就萌生退意的性格,在加圖索家族的家訓中,與“肆無忌憚”並列的是“迎難而上”,他們囂張的資本是源自於骨子裡的勇敢。
路明非居中,楚子航殿後,依次下到幽深的甬道中。
鐵梯上鏽跡斑斑,有些紮手,牆磚上依附著黏滑的青苔,潮濕的空氣裡隱隱傳來淡淡的腥臭味,畢竟這裡是彙聚整個城市汙穢的場所,味道難聞也是在所難免的。
汙濁的黑水流從水渠中潺潺而過,水渠兩側的窄道僅可供兩人並肩通行,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直排列隊前進,沒有人願意靠近左側散發著臭味的汙水渠和右側滿牆濕乎乎的水生植物。
老鼠、蟻蟲和壁虎這些小家夥從腳下掠過已經屢見不鮮了,頭頂上掛著倒掉的蝙蝠,它們用一雙雙漆黑的眸子打量著這三位不速之客,墨綠色的苔蘚裡偶有細長的黑影掠過,愷撒用手電筒照去卻什麼都看不見去,隻是在黑暗裡響起“滋滋”的吐信聲。
水流上忽然一道顯眼的波紋,伴隨著什麼東西擊水的聲音,三人頓時起了金題警惕,愷撒用手電筒的光柱鎖定那個東西黑色斑紋的背鰭。
“是清道夫。”楚子航說,聲音在冗長而幽靜的通道裡回蕩,“又叫做吸盤魚或者垃圾魚,因為它可以吃垃圾為生,屬於骨甲鯰科,是外來物種,生命力頑強,幾乎有水就能生存,幾乎沒有天敵,在一些國家這東西泛濫成災,已經嚴重影響到生態鏈的完整了,這東西出現在下水道裡不奇怪。”
“你們有聽說過紐約下水道鱷魚的傳聞麼?”排頭的愷撒忽然問。
“嗯,在紐約當地很有名的一個都市怪談,還被刊登在《紐約時報》上,流傳廣度不亞於‘人肉包子’。”隊尾的楚子航的聲音傳來,“但其實鱷魚生活在下水道的說法是不科學的,首先下水道沒有豐富的食物能滿足鱷魚的大食量,其次,鱷魚是變溫動物,在溫度超過25攝氏度時才會進食,下水道陰暗潮濕的環境根本和它們的生存環境大相徑庭。”
“其實這一則怪談是因為當時美國飼養短吻鱷的風潮太嚴重,但這種生物的生長速度太快了,棄養的風波也隨之而來,美國政府辟謠的速度遠遠趕不上謠傳的速度,於是‘下水道的鱷魚’這則怪談迅速在紐約盛行,一時間人心惶惶,人人談之色變。”楚子航望著幽暗的甬道,“下水道是一座城市最幽暗的地方,這則怪談也寓示著光鮮都市背後的陰暗麵。”
“所以正義的忍者神龜也住在下水道裡就是為了消滅邪惡的鱷魚咯?”路明非冷不丁地冒出句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