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金屬碰撞聲激起,三無踩著黑水後退一步,止住身形。
她手中的直刀上已經被砍出好幾道顯眼的豁口,那是來自於帕西的傑作,“奧古斯都”由高精密的金屬冶煉鑄造,而且這種短獵刀本就適合勢大力沉的猛擊,與之相比,三無手上的直刀不論是材質還是重量都遠遜於對方。
她其實對短獵刀的作戰技巧也十分熟稔,她與愷撒的“狄克推多”戰鬥過,雖有不敵還還不至於這麼狼狽。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來自加圖索家族的年輕秘書,不論是在力量還是戰鬥技巧上,竟都遠勝那位大名鼎鼎的繼承人,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籍籍無名?
帕西再次揮刀,獵刀從天而降,轉出完美的圓弧,這個紳士的男人此刻卻毫不在意紳士的風度,偌大的碰撞聲像是金屬的哀鳴,三無手中的直刀被沿著一道最顯眼的豁口一劈而斷,她踉蹌後腿,胳膊上黑色的作戰服被劃開。
猩紅的鮮血灑落,沿著手掌滴入她腳下濺起的黑水中,湧出一道道渦旋,這預示著三無的血統已經很強了,看她與帕西仍存在著實力上的差距,加上武器的不對等,高下立判。
“你比愷撒強。”哪怕現在的情況很差,三無依舊能冷靜地說著,絕不是故作鎮定,好像那份冷漠是天然刻在她骨子裡的。
“這話太僭越了,我從不和愷撒對比,畢竟我是為愷撒而生的……也會為他而死。”帕西麵無表情地說,他的異瞳閃動,妖冶而翡麗。
閒聊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他踩著黑水而來,獵刀“奧古斯都”舉過頭頂,這是一招凶猛的撲擊,來自於經驗豐富的獵人,正麵劈過甚至能砍倒一頭野牛!
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這個加圖索家彬彬有禮的秘書,此時冰冷凶殘得像個假人!
“奧古斯都”懸於三無的頭頂,裹挾著赫赫風聲朝她劈來,她避無可避,手上的那柄斷刀也絕不可能接下這雷霆之擊!
尖銳的聲音穿破空氣,一柄長刀從遠處激射而來,像是一根細長的子彈,刀尖直指帕西那枚暗金色的眼睛!
帕西如果選擇落刀,可以直直劈開三無的身體,無人可擋,可他也會被那柄激射而來的長刀貫穿腦袋……猶豫一瞬後,他退縮了。
帕西生生止住將要踏到三無麵前的最後一步,“奧古斯都”瞬間改變軌跡,落刀改為橫劈,子彈般迅猛的長刀被他攔截下來。
可下一瞬,0.1秒過後,帕西的眼裡爬滿了驚恐,長刀的後方……竟是還藏著一柄長刀!兩把刀的軌跡與路線一模一樣,疊加在一起,從他的視角望去,後麵稍細的刀被前方的刀身遮住,看上去就像是僅有一把!
容不得思考,千鈞一發之際,帕西已經沒有時間揮動“奧古斯都”攔阻,甚至連微微偏轉腦袋他都很勉強,長刀劃破了他的臉頰,釘在了他身後祭壇巨大的石塊上。刀身刺入堅硬石塊就像滑入鮮嫩的豆腐,毫無凝滯。刀口忍不住顫出陣陣嗡鳴,似是嘲笑,新鮮的血液順著刀鋒墜落,在黑水裡卷起圈圈旋渦。
三無抬起一腳猛地朝帕西的小腹踹去,帕西後退兩步,她躍起,接住了被帕西攔截下的妖刀村雨,落地後迅速狂奔,拔出了深插在祭壇裡的觀世正宗。
三無手持雙刀,觀世正宗與村雨斜在她的兩側,她嬌小的身子與修長的刀身不成正比,但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她卻如同蓄勢待發的黑豹,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藏著寸勁,美麗而危險。
然而美麗危險的三無並不在帕西眼裡,他暗金色和冰藍色的異瞳望向遠處,聚焦在那個戴著滑稽的大紅鼻子人影上,他抹了抹臉頰上不淺的裂口,眼底異光撲動。
“你打我一槍,我還你兩刀,禮尚往來,這很公平。”紅鼻子小醜麵對帕西深沉的目光,聳了聳肩,淡淡地說。
“有道理。”帕西也淡淡回複一句,少許的慍怒和驚訝被他連同視線一起收了回來,他轉頭望向眼前的三無,還有她手中的兩柄煉金刀劍,自己在武器上已經不占優了。
帕西揮動了奧古斯都,觀世正宗和村雨在三無手中劃出精妙的弧度,刺耳的蜂鳴響起,廝殺已至。
……
“很愚蠢的做法,身邊還有敵人,卻還把自己的武器借人?”祭壇上的黑影俯視著紅鼻子小醜,她仍對剛才對方將“大地的輕語”與她融合的喝止耿耿於懷。
“一定得是敵人嗎?”紅鼻子小醜微微昂頭,望向黑影。
“還能有其他選擇麼?你應該知道,我們這類‘人’都很善妒,王座隻有一張,誰也不允許有比自己更高貴的家夥存在!”黑影冷冷地說。
小醜緘默了半晌,輕啟聲音:“可我說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那張王座……你應該也不會信吧,我說真的,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朋友?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麼幼稚的措辭啊,很難想象這樣的詞會從你這種人嘴裡說出口。”黑影放肆地大笑,笑聲掀起一陣狂暴的風浪,朝四麵八方湧開。
“我們沒有利益的糾紛,至少不應該成為敵人。”紅鼻子小醜說。
“沒有利益糾紛?”黑影輕蔑一笑,“現在我要帶走這件披甲,你要讓出道路眼睜睜看我帶走它麼?”
“現在還不行,我暫時沒辦法把這東西交給你,那樣的你太危險了,而且它現在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已經把它賣了。”紅鼻子小醜說,“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事情全部塵埃落定後,這件披甲,我會親自送還給你。”
“保證?”黑影的嘴角掀起一抹嘲弄,“這個詞本身就是笑話,用毫無成本的口頭承諾來達成某種欺騙,這個詞隻不過比說謊好聽了那麼一點,你想要保證的話我可以送你一斤,要多少有多少,拜托,你當我中學小女孩麼?這麼好騙?”
“有些事和女生真的很難交流。”小醜歎了口氣,他放棄了,這種爭辯毫無意義,更何況女人都是天生的辯手。
“沒必要交流,現在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你要阻止我……打一架吧,這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案。”黑影將力量凝於藏在背後的手掌上,她動了殺心。
“真是暴力的發言啊,居然還是從一個女孩嘴裡講出來的,你果然和那家夥很配!”紅鼻子小醜開始動作,他踩著祭壇的石梯,一步步登上,“我不會自大到能空手打敗你,哪怕是這個狀態下的你。”
“聽起來你好像對我知根知底……”黑影的眼神冷了下來,“你究竟是誰?”
“小醜啊,看不出來麼?我化妝不夠像?”紅鼻子小醜指了指自己的大紅鼻,“還是說你在問我的名字?你不是知道嗎?我帶來的兩柄刀你應該都很熟悉才對,我不是楚子航,自然隻可能是另一個人啊。”
紅鼻子小醜在黑影的對麵站定,他遙遙指了指三無手中的觀世正宗和村雨。
“沒意思。”黑影撇了撇嘴,“你不願意說,那我隻能把你殺了。”
她失去了耐心。
她伸出藏在背後的手掌,手指與拇指彎曲,猛地彈出一塊金屬,金屬在半空凝成一道梭形,她僅用手指彈出了一枚破壞力堪比狙擊槍的子彈!
紅鼻子小醜微微偏頭,險之又險地避過朝他麵門激射而來的金屬彈,風聲在他耳邊撕裂,他的碎發發梢被吹亂卷起,子彈沒入遠處的黑暗裡,沒多久後傳來一陣沉悶的響動,它嵌入了極遠處的青銅牆壁中。
子彈明明沒有擦到他,可小醜的臉上依舊裂開了一道口,鮮血淌過慘白的顏料,紅得觸目驚心。他知道對方是怎麼辦到的,那枚梭形的子彈被一圈風刃包裹著,就像把子彈的攻擊橫截麵直徑擴大了數倍,哪怕他避開子彈,也會被那圈風刃割傷。
而這……不過僅僅是對方隨手的試探!
是麼,這就是龍王級彆的力量麼?哪怕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隨手而來的攻擊也讓人避無可避防不勝防,真難搞啊!
然而下一瞬,小醜通紅的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因為黑影再度掀起了此前被他喝止的領域,無數的金屬碎屑騰向空中,它們仿佛被一隻隻精巧的手握住,然後捏成一枚枚梭形,密密麻麻的金屬利刃指向他,遮天蔽日,隻待領域的主人一聲令下,就會飛射而來把他打成篩子。
“有必要嗎……”紅鼻子小醜看著黑影身邊的領域擴大開來,領域中的空氣被忽閃忽滅的電流擊穿,電流把懸浮的金屬利刃燒得通紅,就像是剛出窯的青銅短劍。
“希望你的家夥足夠給力吧,我可把性命都壓上了……老唐!”小醜低聲呢喃,被金屬風暴吞沒的前一刻,他的手指在臉頰上的鮮血滑過,把它塗抹在身旁的黑色封箱上。
話音未落,領域已經將他覆蓋,漫天飛舞的金屬飛刃把他淹沒!
“見鬼,這真的是人能辦到的事麼!”肯德基先生遠遠望到這一幕,忍不住大嚷。
他試著把自己帶入到小醜兄弟的角度,想象著鋪天蓋地被加熱過的利刃裹卷著風和電朝他射來,然後他把青銅禦座的領域張到了極致,然後……他身上會被捅得滿是漆黑的窟窿!
“喂,你麵前站著一個大美女,注意力卻投向彆人,很不尊重人誒!”酒德麻衣從“冥照”中出現,身影如突然浮出的鬼魅,手中的直刀閃過,肯德基先生烏青的手臂上出現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那是“青銅禦座”驚人的防禦力,也就是對手是酒德麻衣這樣極富經驗的殺手,換作一個普通人,哪怕拿著大斬馬刀也休想在他身上砍出痕跡。
肯德基先生擰轉手臂,猛地朝酒德麻衣轟去,可他壓根捕捉不到對方幽靈般的身影,於是他後跳出去,暫時不與酒德麻衣糾纏。
看著被電光與金屬淹沒的祭壇上,他頭皮發麻,忍不住大喊:“兄弟,你還好麼?”
回答他的是沉重的心跳聲。
被那個可怕的領域淹沒的祭壇裡,有什麼東西活了過來,仿佛是猛獸蘇醒的心跳,不是一顆,而是七顆!七種不同的心跳聲,壓著七個不同的拍子,有的如洪鐘,有的如急鼓,有的如狂弦……好似一支暴虐而凶戾的樂隊,他們鳴奏一曲狂想,欲咆哮整個世界!
十字的光芒閃過,那個看起來勢不可擋的領域居然被摧毀!雷電黯淡了下來,漫天的金屬再次碎成細屑灑下,像是落了一場烏金色的雨……雨勢漸微,黑影眯眼望去,手握雙刀的人影現出了身形。
一柄日本肋差與一柄亞特坎長刀被他抓在手中,“**”和“饕餮”,七宗罪之中的兩柄,這原本該是兩柄最孤高的屠龍寶刀,此刻卻被那人緊緊握著,像兩個孩子般貼服。
紅鼻子小醜揮動手中的短刀,空氣被輕而易舉地撕裂,他用自己的鮮血喚醒了它們,此時握在手中,就像住龍的身軀!
他把手中的“**”和“饕餮”插入祭壇的石塊裡,像切入空氣般沒有絲毫的阻力。他依然殘留著血的指尖在刀匣上的暗紅色的藤蔓狀銘文滑過,裡麵其餘的五柄刀劍響起了蜂鳴,既像是搏動的心臟,又像是狂躁的龍息。
還沒完!他把手伸向了第三柄,黑影沒有看到他拔出“**”和“饕餮”的模樣是輕鬆還是吃力,可現在他伸手握住“貪婪”的刀柄,輕描淡寫地抽了出來,就像是從筷子筒裡抽出一支筷子那樣輕鬆!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究竟是誰?”黑影聲音嘶啞,仿佛靈魂都在顫抖。
哪怕是諾頓本人親臨也不可能讓桀驁的七宗罪這麼……聽話!可那個小醜妝的男人撫過七柄刀劍,就像是撫摸七個懂事的孩子……七個既懂事,又強大無匹的怪物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