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如天使般降臨。
小板凳上的男人站起身,他伸出手,試圖伸入那道光束,似乎是想觸碰那個女孩,他結實的臂膀上青筋畢露、寬大的手掌顫抖不止。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想見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還是現在的va?”va主動伸出手擱置在男人寬大的手掌上。
沒有溫度、沒有觸感,看到的是數據、觸摸的是虛無,但男人依舊小心翼翼地合攏手掌,就像真正攥住了眼前女孩的小手。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了,我到現在還沒能從那個夜晚出逃。夥伴、力量、還有你,我的一切都留在那個漆黑的夜裡,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永遠留在那晚!”男人聲音嘶啞。
“可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va抬手輕撫男人剛毅又脆弱的麵龐。
他好像在哭,隻是沒在流淚。
“我喜歡握著你的手,也喜歡看著你,如果不這樣做我無法確定你是否在我身邊,或是早已離開……”男人低聲說。
“你知道嗎,當一個人開始悔恨的時候,他就徹底與這個世界的美好作彆了,不堪的回憶綁架了每個深夜,每當我想要入睡時都疲憊不堪,苦難和回憶不講理地侵占了我的腦海仿佛想要壓垮我,活著就像是贖罪,我寸步難行、步履蹣跚……”
“怎麼樣你才能不那麼痛苦呢?”va心疼地問。
“來支雪茄吧。”男人苦笑,“尼古丁應該可以暫時麻痹我的神經,你會給我一支的,對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少沾煙酒。”va輕歎一聲。
牆內異動簌簌。
男人目光瞬間沉凝緊盯牆麵,手上骨節嘎嘎作響,胳膊上肌肉像遊蛇一般扭動,那裡藏著能一拳轟死一頭牛的恐怖巨力。
一條粉色的機械臂從牆壁裡探出,遞出一盒價格昂貴曆史悠久的blinda雪茄。
“很可惜,是你愛的古巴的雪茄,但並不是從你最喜歡的古巴健美女郎的大腿上搓出來的那種。”va吐了吐舌頭,俏皮地說,似乎是想讓沉悶的氣氛活躍幾分。
“一萬個古巴女郎加一萬支古巴雪茄也比不上你的一根頭發啊!”男人從盒子中抽出一支,卻尷尬地發現自己沒有火。
“點火服務是另外收費的,先生。”機械臂嘎吱晃動。
“見鬼!”男人嘟囔著從襯衫裡搜出兩張皺巴巴的美刀,“這會讓本就貧窮的我更加雪上加霜!”
“先生,點火最少三美刀一次。”機械臂左右晃動著,“如果您心情愉悅的話可以另加小費。”
“你看我像心情愉悅的樣子嗎!”男人憤怒地將兩美元塞入機械臂的手中,“點個火而已能費你多少油?隻有兩美元愛要不要!”
“先生,點火最少三美元……”
va使了個眼色,機械臂停下話茬,不情不願地打開高溫噴槍,將男人手上的雪茄點燃。
男人狠狠地猛嘬一口。
嗆人的味道迅速侵占鼻腔,大腦在這瞬間停止思考一片空白,他把煙霧重重吐出,眼神渙散。
滋啦!
煙霧飄散到牆壁的瞬間,煙霧報警器被觸發,高壓水槍朝雪茄與男人的臉上狂滋,男人被滋得愣在當場。
“抱歉哦,忘了告訴你主機室是禁煙的。”看著男人落蕩雞一般的模樣,va掩嘴輕笑。
“va你變得不那麼可愛了!”男人掀起衣袖擦臉,隱約露出健碩的腹肌。
“嘻嘻,可是這間主機室本來就不允許任何火光嘛。”va坐在半空,晃蕩著藕白的雙腳,“我已經破例讓你抽了一口啦!”
男人頗為心痛地看著隻抽了一口的名貴雪茄,煙絲被水浸泡已經沒法抽了,他將雪茄擦拭一番後放入口袋。
“幫我個忙好嗎,那個剛入學的新生路明非,不論他明天‘3’考試的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在他的報告寫上‘黑王血裔,s級潛力’這句話。”男人說。
“如果他確實不是黑王血裔,這麼做對他和對學院而言都不見得是件好事。”
“但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對嗎?”男人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你應該知道‘s’級代表著什麼,校董會絕不是能這麼輕易蒙混過關的。”
“那你就以校長的名義公布出來,不會再有人敢提出異議。”男人態度堅定。
“唉,但如果他的血統真的很不可理喻呢?對卡塞爾學院來說那必將會是一場災難。”va有些擔憂。
“就算這樣,那也是……學院應受的災難。”男人目光如炬,“你會幫我的,你從不拒絕我。”
“我會幫你,可諾瑪不一定會。”va低頭輕聲說,“而且我早已不是我了,你現在看到的我隻是你想看到的……”
“我們不要討論這麼傷感的話題了。”男人深吸一口氣,“其實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問你。”
“嗯?”
“執行部那邊,是不是找到了龍王的蹤跡?”男人問。
“這就是你大半夜找我真正的原因嗎?”va看著男人,“不管是替路明非做假報告還是泄露執行部的計劃,這都很讓我為難。”
“隻是為難,可你還是會依我的。”男人語氣篤定。
va深深地看著男人,最終長歎一口氣,選擇妥協。
“執行部的目標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高貴的初代中,四大君王之一。現階段還在搜尋中,校長準備把曼斯教授還有執行部最強的年輕組合——葉勝和酒德亞紀也派上戰場,你知道的,麵對龍族的戰爭校長一向不留餘地。”
“這次我們會勝利,因為我們的手中多出了一張王牌。”男人笑了笑。
“路明非?”
“路明非!”
“相信我,路明非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他與我們見過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樣。”男人這般說完後,準備離去。
“你還欠我一美刀!”機男人即將離開的時候,機械臂出聲抗議。
男人回頭伸出手,魔鬼般微笑。
機械臂作防禦姿態,一人一機械開始比拚力量,但很可惜,不出一秒鐘,機械臂敗北。
男人握著搶回來的兩張皺皺的美元,得意洋洋,“現在我欠你三美刀,好好記上,反正債多不壓身,我也不會還的,哈哈哈哈!”
男人掏出口袋裡潮濕的雪茄使勁搓卷,va一直注視著,他魁梧而孤單的身影漸行漸遠,高大的個子卻佝僂著腰背,像是一隻窩囊的狗熊。
金屬門開合,男人沒回頭,消失在黑暗的儘頭。
男人走了,偌大的中央控製室隻剩機械臂嘎吱擺動的聲音。
女孩仍癡癡盯著金屬門,藍色的光點在她眼中凝聚。
“愛上一個人是很累的事,特彆是愛上他這樣渾身煙酒味的男人。”機械臂用成熟的聲音對女孩說。
“他活得像是個悔恨與懺念的集合體!”
“他就是他,從未改變。”va強忍著哭腔。
“連我都看得到,曾經他的心裡有一團火,現在燒燼,隻剩下煙。”機械臂這樣說著,最後折疊收縮回牆壁。
控製室又回歸了死一般的寂靜,女孩的淚悄無聲息地砸向金屬地麵……
就像是落入湖麵的細雨,蕩開一圈圈透明湛藍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