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套的故事吧。”
“但是很美好。”路明非由衷地說。
聽到男孩發自肺腑的讚揚,男人笑眯了眼。
“是啊,在我眼裡,菊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禮物。”男人的
“然後呢,你們就在一起了嗎?”路明非好奇地問。
“對啊,我們就在一起了,是我先告的白!”男人十分驕傲的說,仿佛向心愛的女生表白才是他最值得炫耀和自豪的事,與之相比他傳奇的黑道經曆根本算不了什麼!
“那時候我才知道,菊其實也早已對我暗生情愫。”
“在彆人眼裡我是十惡不赦的黑幫頭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在菊的眼裡,我一直是一個風塵仆仆疲倦不已的男人,僅此而已。”
“我和菊就這樣組成了家庭,菊仍舊在電影院門口賣著玫瑰,我也厭倦了暴力與血腥,對待家族的任務越來越敷衍,但那時的我已經提前完成了家族的曆練,於是我被傳喚回本家。”
“我能力出眾,於是被本家委以重任,家主將名刀贈予我。我的位置越來越高,親信也越來越多,當然我也不忘叫手下的人暗中照顧菊的賣花生意。”
“新婚之日,我在歌舞伎町買下了一整家花店的玫瑰,連同那家花店一起,送給菊當作新婚之禮,就在她之前賣花的電影院不遠處。”
“菊說她半生潦倒,僅有玫瑰相伴,她會每日為我修剪一支玫瑰插在店門口,盼我平安歸家。”男人的臉在火紅的夕陽下熠熠生輝。
他的臉像是玫瑰般熱烈,澄澈的眼裡藏著素色的矢車菊。
“這個世界亂糟糟的,卻仍有一輪乾淨皎潔的月亮靜默地守候在你的天空,原來這就是愛情啊!”被男人的故事打動,男孩的嘴角也忍不住洋溢起美好的微笑,不知想起了誰。
“是啊,這個世界真的亂糟糟的,菊她就是我唯一乾淨的月亮。”名叫健次郎的男人深深地看了眼男孩,以及男孩嘴角發自內心的笑。
“菊是我的天使,然而這個世界上有天使就一定會有惡鬼,在那個雨夜,惡鬼降臨到了我的身邊。”
男人話鋒陡然一轉,仿佛整個人變成了被仇恨籠罩的惡鬼,話語裡的恨意滿得從唇間齒縫中溢出。
“其實說到底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身為家族的斬鬼之人,卻不願再造殺戮孽障,惡鬼是被我親自釋放,報應也終將降臨於我頭上。”
“關於那一夜的記憶,我已經很迷糊了。隻記得那天雨很大,大到快把東京市都給淹沒,家族研製出了一種能釋放力量的藥劑,萬眾慶賀、身居要職的我也留到很晚喝得爛醉如泥,全然不知道那時菊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就在我回到花店推開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讓我畢生難忘的悲慘噩夢。”
“花店變得破敗不堪、櫥窗和花瓶上都淌著了比玫瑰還要猩紅的血跡,閃電劃破雲層,天地倒置的大雨裡菊的呼喊與求救顯得那麼無力,她就那樣癱倒在血泊裡,眼神無助而渙散,惡鬼在一旁啃噬她的身體。”
“我崩潰了,大腦像是被萬鈞鐵錘重重砸下,我的靈魂也被砸得支離破碎。我瘋了般的大吼,與惡鬼在菊的鮮血裡廝殺,最後我沐浴著菊的鮮血斬殺惡鬼。”
“菊的鮮血在我身上已經涼透了,乾硬、結痂,我獨自彷徨在深夜的街上、看到誰都像是看到了鬼,我衝他們怒罵、揮舞著手中的刀、甚至砍翻了不少無辜的路人。”
“好像那隻殘害菊的鬼我從未真正斬去,它鑽入我的內心,而我仿佛變成了新的惡鬼,徹夜的大雨也洗涮不去我的罪孽。”
“神明賜給我了一段如夢般彌足珍貴的回憶,卻又收回了我的矢車菊和玫瑰花。”
“未能守護好重要之人,留給遲到者的隻有無儘的憤怒與悔恨。後悔這種情緒像是種沒有解藥的劇毒,它把你的美好回憶抹殺,隻留給你無能為力的滿腔苦痛和‘不如一起死了吧’的念頭,這念頭在我腦子裡萌芽,然後根深蒂固,在每個寂寥無人的夜晚像是淩遲、把我千刀萬剮。”
“清醒過來的我,想把惡鬼趕出自己的身體,於是我斬掉了自己握劍的胳膊,請罪離開了家族,帶著菊一起回到了她的故土生活。”
男人掀開自己的和服,貫穿男人胸膛的紋身是一隻獠牙畢露的惡鬼,但惡鬼的半張臉在他的右肩膀處戛然而止,因為男人羽織的右袖,空空如也。
路明非望著男人深沉的臉和空蕩的右臂,內心久久未能平靜。
這一切與故事裡的他何曾相似!故事裡,他也沒能守護好那個重要的女孩,儘管他最後化身為最大的怪物,殲滅了那血色與白色交織的夢魘,但那又怎麼樣呢?他仍活得步履蹣跚,像是在贖罪!
“剛才你蹲在門口喃喃自語的時候,久違的,我好像在你眼裡看到了菊。”男人的話喚醒路明非,他望著男人,沒能完全理解男人的話。
“你的眼裡,有屬於你的矢車菊,就是剛才你偷偷思念的女孩,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從前的自己。”男人向路明非解釋,滿是感慨,“如果我能回到像你這麼大就好了,這一次我一定會守護好我的菊。”
不知想起何事,男人轉身入居酒屋後又再次複出,隻不過手裡多出了一支劍柄深紅的長刀。
“這是我曾使用的斬鬼之刃。”男人僅剩的左手摩挲著曾經的愛刀,“我已經老了,沒了握刀之手,也沒了能再次握刀的力量;而你還年輕,你的眼裡藏著獅子,大好的不羈年華在等著你。”
“接過這把刀吧。”男人輕輕地說。
“您第一次見麵就送我如此貴重之物,我受之有愧。”路明非連連搖頭婉拒。
“在我這行木將就之人的身邊生黴落灰,那才是讓名刀蒙羞之舉啊。孩子,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它的主人來了,替我握緊這把刀,斬儘世間的惡鬼,也守護好你心愛的女孩,好嗎?”男人近乎祈求地說。
男人以日本劍士之禮鄭重遞刀,路明非也知道這時他再猶豫或是拒絕,那才是矯情造作的蠢貨!
“請教先生,刀名為何?”
“名刀· 觀世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