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西跨院的一間暖閣裡,惜春拉著賈琙走進了一間暖閣裡。
“入畫,還不倒茶~”
房間沒有榮慶堂那邊大氣,卻也溫婉,周圍都是粉色的裝飾。
一座精致的小書桉上,掛滿了毛筆,旁邊還有厚厚的一摞宣紙,五顏六色的顏料。
看到這些,賈琙不由想起了賈府的這幾位姑娘,是按照琴棋書畫來培養的,元春是琴,丫鬟是抱琴,迎春是棋,丫鬟是司棋,探春是書,丫鬟是侍書,而惜春則是畫,小丫鬟名為入畫。
賈琙看到那一摞宣紙,好像是動過筆的,於是便笑著說道:“惜春妹妹平日裡都在畫什麼呢?”
惜春指揮著房裡的丫鬟端茶倒水,一時忙不迭已,隨口應付了一聲,“沒什麼,想到什麼畫什麼,我技藝尚淺,還未得其中三味,貽笑大方罷了~”
聽到此話,賈琙倒是升起了幾分興趣,日後她給劉姥姥畫的大觀園,可是著墨極多,一幾卷極為精致的墨寶,於是就從椅子上戰了起來,朝書桉那邊走了過去。
“琙哥哥,茶不好,你彆嫌......”
惜春剛從入畫手裡接過茶碗,剛一轉身,卻發現賈琙往書桉那邊去了,像是要去看她的畫,惜春先是一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小臉微微一變,腳下蹬得飛快,先賈琙一步來到書桉旁,一把將書桉的宣紙拿了過去,藏在身後,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哥哥,沒什麼好看的,我剛讓入畫沏的茶葉,你去嘗嘗~”
賈琙伸出的手一頓,他看惜春小臉有些漲紅,頗為緊張,像是怕自己笑話,搖頭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對方的腦門,“不看就是了,等日後你技藝入道,定要給我畫一幅~”
惜春聽到這話,也不說話,俏生生站在那裡,隻是小雞吃米一般的點頭,不過雙手卻一直背在身後,賈琙見狀輕輕一笑,轉身回到大堂正中的官帽椅上。
惜春見賈琙離開,不由鬆了口氣,隨及趕緊轉身將手裡的宣紙藏在了一處櫃子裡,並手腳利索的反鎖了起來,做完這些,才重重呼出兩口氣。
看著在一旁笑眯眯看著自己的賈琙,她的小臉不由又紅了起來。
自小培養,加上本就不俗的天賦,小小年紀,惜春的畫技其實已經非常出神了,但是畫上的東西......
“琙哥哥~”
惜春嬌嗔了一聲。
就在這時,又聽到門外傳來了動靜,卻是鳳姐並李紈和迎探二春,黛玉和寶釵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侯爺,老太太叫我們過來,四姑娘年紀太小,恐照料不周~”
看著又來了一群人,惜春小嘴一撅,其實她並不想和幾人分享和賈琙獨處的時光,不過見眾人已經進門,她也不好再說什麼,迎接幾人坐下。
黛玉似乎是猜測到了惜春的心思,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弄得惜春雙頰通紅,隻是在黛玉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卻閃過一絲暗然。
這呼啦啦來了這麼一群人,惜春的房間裡倒是熱鬨了起來,隻是麵對賈琙,她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人一多,氣氛反而有些尷尬,賈琙也發現了這種情況,除了黛玉和惜春,其他人他見得次數並不多。
上一次,自己帶了不少東西,還有彩鸞、香菱、賈寶玉、賈蘭在,不至於整個房間隻有他一個男兒,隻是這一次卻不同了,一時間鶯鶯燕燕他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不過有鳳姐在,倒是不至於冷場,隻聽鳳姐笑著說道:“琙兄弟,你可是個大忙人,尋常見不得,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連句話也不說了,難不成我們都是吃人的母老虎??”
聽到這兒,李紈也笑著接話道:“你可彆牽扯上我們,我們可沒有你二奶奶的剛性,要是府上真的有母老虎,那也隻有一隻~”
“一個從南省過來的母老虎~”
黛玉又補充了一句,聽到這話,幾個小姑娘都笑了起來,鳳姐在兩府那可都是出了名的,不光平日裡那些老婆子丫鬟小廝怕他,就連他的男人,賈璉也害怕的不行,到現在璉二爺身邊連個填房的都沒有,可不就是母老虎嗎?
賈琙在一旁倒是沒有說話,到底是隔了好幾房的親戚,加上見得也少,關係並不親近,黛玉能開玩笑,他卻是不能。
站在賈琙身邊的香菱,也捂住偷笑,跟在黛玉身邊三年,她可是知道眼前的二奶奶平日裡有多威風。
鳳姐見賈琙並未搭話,心思一轉,她開這玩笑,不光是想活躍一下略顯尷尬的氛圍,還想著讓眼前這位哥兒開口,畢竟她帶著幾個姑娘過來就是為了伺候眼前這個大爺的。
不過她一尋思,就猜到了原因,雖然賈琙與她們見過幾次,但並不熟悉,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會有一個漸漸熟悉的過程,賈琙現在的確不好說話,若是換成平日裡與她們在一起的寶玉,此刻怕是要哈哈大笑起來了。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小豆丁走了進來,卻是李紈的兒子賈蘭。
看見小家夥,賈琙招了招手。
賈蘭看到賈琙,還有些怕生,他總計見賈琙不過兩次,不像是賈寶玉,賈環,賈琮那樣,尋常每日都能見到。
倒是李紈見賈琙喚賈蘭過去,眼底飄過一絲異樣,蹲下身,他耳邊說道:“他是冠軍侯賈琙,你不是說以後你也要成為像他這樣的大英雄嗎?如今這麼好的機會然而應該好好把握才是~”
聽到李紈的話,賈蘭小腦袋輕輕的點了點,邁著小步子,便朝賈琙那邊走了過去。
“賈蘭拜見冠軍侯~”
見到小豆丁人小鬼大的模樣,賈琙不由一樂,小家夥被李紈,照顧的很好,性格也不像賈環賈琮那樣,身上秉持著讀書人的那種風骨。
想起日後兩府抄家,這個小家夥科舉及第,頗有幾分中興之兆,的確不簡單了。
“聽說你在讀書?現在讀到哪一本了?”
賈蘭站直了身體,一板一眼的回道:“第四本詩經了,啾啾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聽賈蘭回話,不由讓他想起了一則趣事,卻是賈寶玉的奶兄弟——李貴,一日賈政大怒,打算懲戒教訓賈寶玉,問讀書的進度,李貴是這麼回答的,“什麼幼幼鹿鳴,荷葉浮萍”,引得滿堂人轟然大笑。
賈氏族學,由賈家的老秀才賈代儒執掌,但其教學水平一般,在榮國府還存在的時候,整個玉字輩居然沒有出過一個通過科舉進入官場的讀書人,就算當年自己打算讀書的時候,都從未考慮過要去族學那邊,因為他知道在那裡,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學不到半點有用的東西,並且學習環境比較差,還不如自己的院裡呢~
“族學裡學不到什麼東西吧~”
“要是想走科舉致仕的路,就不能在族學裡空耗時光,有道是名師出高徒,掌管族學的賈代儒,說句不好聽的,隻是一個老秀才罷了,論才學,甚至都沒有你母親好~”
聽到賈琙的話,賈蘭微微一愣,自己母親會吟詩作句,他是知道的,但是卻沒想到,賈琙會對她的評價這麼高,於是他便轉頭望向自己的母親。
李紈被賈琙這麼一誇,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才情不凡,也讀過書,但有一點遺憾,關於科舉製業的書籍,她卻沒有看過,畢竟女兒家是用不到這些東西的。
“琙兄弟,見笑了,我不曾讀過科舉製業的文章,隻讀過一些啟蒙的書籍和女戒罷了~”
聽到李紈如此說道,賈琙笑著搖了搖頭,就算是沒有讀多少,其水平也要比一個秀才好,畢竟考秀才並未涉獵到八股,隻是關於四書五經的默寫,最後或許再加上一首詩。
“雖然我沒有走科舉,但是童生試考什麼,我還是清楚的,李大嫂子不必過謙,其實諸位姐妹,才情也都俱是不凡,若是能夠科舉致仕,或許都可以大放異彩~”
好話人人都願意聽,何況是來自一位少年英雄的話,在座的幾個姑娘,心裡都非常歡喜。
特彆是那幾位胸有大誌的姑娘,像是探春、寶釵、黛玉等人,對於賈琙的肯定,她滿心頭都升起一絲得意。
不過李紈眼底卻劃過一絲異色,這些沒經曆過生活跌打的大小姐,哪裡就知道官場上的險惡,自古有多少能人誌士,才情俱佳者如過江之鯽,但是真正能在這宦海浮沉中,脫穎而出的又有幾個呢?
很多時候,不是說你有才,便能在宦海中,披荊斬棘,一路向前,功成名就,更多的時候,還要看一個人的家世人脈等各個方麵。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算是被點為狀元郎的讀書人,不也會同樣調派到翰林院中做一個翰林庶吉士,也不過是一個從六品的虛銜,甚至有不少都會被第二名的榜眼與第三名的探花郎超,那可是全國的第一名,就算是這樣也有不少的貓膩,更何況是一般的進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