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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後臉色一沉,出宮之前,石清風那邊送來的消息,是等榮國夫人下葬後,公主再返回太平觀正式出家修道,如今剛到洛陽,玉真子就跑來要人,這多少惹人生厭。
武後還不知道玉真子與李令月之間的過節,否則,她便不會對玉真子這般客氣了。
母女倆星夜兼程,趕赴洛陽,本就是為了榮國夫人的喪事,武後在洛陽宮裡召見文刺史商議政事,本就耽擱了時辰,按原定計劃,此刻她應該正跟女兒在阿母的靈柩前祭拜。
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武後用商量的語氣對玉真子說道:
“能拜在天師座下,自是小女的福氣,不過明日乃家母‘發引送葬’之日,小女與她外祖母感情深厚,還請天師施恩,明日卯時之前,讓小女趕回祖宅,送她外祖母最後一程!”
武後的話語中,已經給足了玉真子麵子,並且同意了她的要求,而武後這邊提出的合理要求,身為天師的玉真子,於情於理,也應答應才對。
誰知,玉真子嗤笑著對武後凜聲道:“皇後你是在跟貧道說笑嗎,但凡入我天道門的新弟子,從跨過道觀門檻開始,便要守靜坐忘,辟穀存想,一年之內,不得踏出道觀半步!”
說到此處,玉真子頓了一下,忽的想起了什麼,打趣地笑道:“哦!對了!當初皇後剃度感業寺,可沒見著你跑出廟門,佛門有佛門的戒律,道家有道家的清規,公主要入我道門,就得按我道門的規矩來,皇後,你覺得呢?”
玉真子說完,武後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一旁的楊毅,已經嚇得瑟瑟發抖,很明顯,玉真子含槍夾棒的話,是在羞辱皇後娘倆,如果武後動怒,那後宮跟天道門的梁子,就算徹底結下了。
趕在武後開口之前,楊毅哆嗦地站出來解圍:“啟稟娘娘,天師,奴婢來的時候,公主身邊的婢女有過來傳信,說公主已經先於娘娘一步,出宮祭拜老夫人了。”
武後冷笑著看向玉真子:“聽見了吧,天師終歸是晚來了一步,明日午時之後,我會親自送她進太平觀,天師以為如何?”
玉真子一甩浮塵,仍舊堅持地說道:“無妨,反正閒來無事,貧道便去一趟皇後的家裡,順道還能幫榮國夫人誦念《救苦拔罪妙經》,助她平渡輪回!”
話落,武後眼中的殺意驟升,再不給玉真子任何顏麵,而是赤裸裸地威脅道:
“玉真子,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女兒出家修道,隻是替我守孝,不是入你天道門,她是大唐的公主,不是你眼中的阿貓阿狗,我武媚娘的女兒,還輪不到你在這兒決定她的去留!”
玉真子捂嘴輕笑,絲毫不怵的問道:“貧道若是執意要帶走公主,難不成皇後還想殺了貧道?”
話還未說完,武後已經邁開腳步,大步走到玉真子跟前,兩個女人麵麵相對,武後用陰冷的聲音說道:
“殺你又何妨?若是不信,大可以試一試!”
“好啊!試一試!”
玉真子的臉上再沒了笑容,纖細的手指緊握著浮塵,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娘娘息怒啊,天師息怒啊!”一旁的楊毅已經嚇得卷縮在地上不斷地高呼,生怕一方衝動,就釀成震驚大唐的血案。
武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玉真子,當即沉聲喚道:“牡丹衛何在?!”
“唰唰唰”的聲音,隱藏在暗處負責保護武後安全的牡丹內衛,從不同的方向閃現出來,眨眼之間,便控製住了大殿走廊的位置,四五個內衛率先衝到玉真子身旁,直接將她圍了起來。
這些暗衛身著青衣勁裝,臉上蒙著繡有金牡丹圖騰的麵紗,手中的短刃在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隻消武後一聲令下,她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對玉真子痛下殺手。
她們本就是皇家培養出來的死士,可不管什麼天道門,天策印,她們隻忠於武後一人,是武後手裡最強的一支暗衛。
眼看危機一觸即發,玉真子臉色愈發冰冷,神色中除了憤恨,更多的是詫異!
說實話,她自己也沒料到皇後敢跟她正麵剛,要知道,她可是天道門的‘掌印天師’,手裡持著太宗留下的天策印,連李治見了都得伏地叩拜,身為皇後的武媚娘,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與武後隻有一麵之緣,是在冊立皇後的大典上,那時候武後給她的印象是畢恭畢敬,不露圭角,她自然也就沒有將其放在眼裡。
她本能的以為,武後隻不過是一個擁有皇後頭銜的普通女人罷了,她哪裡知道,這個女人實則野心勃勃,殺伐果斷,有勝過萬千男兒的雄心氣魄,彆說滿朝文武見了她都打哆嗦,甚至連皇帝惹惱了她,都得惶惶不安,提心吊膽。
這一刻,玉真子有些後悔了,她的手不自覺地伸向自己的袖口。
武後見狀,眉心一挑,但很快恢複神色,故意慢條斯理地訕笑道:
“怎麼?天師是想祭出天策印嗎?太宗的禦印約束陛下還成,但在我這兒,不過隻是枚毫無用處的石頭罷了,你儘管拿出來試試!”
武後不怵地看向玉真子,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緊握的手心裡,正微微泛著冷汗。
儘管她嘴上形容天策印隻是塊破石頭,但若是對方真祭了出來,她就算再不情願,也得下跪聽命,畢竟挑戰太宗遺誌,可是忤逆的大罪,她還犯不著得罪整個李家人。
玉真子見武後看穿了自己的意圖,於是故作鎮靜地從袖中抽出一本《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笑著譏諷道:
“皇後你若真不害怕天策印,便也不會刻意與貧道說這些風涼話,既然皇後護女心切,看來貧道今日是帶不走公主了,也罷,請將此書交由公主,“冠巾儀式”上,她需得手捧此書,虔心誦念!”
楊毅見玉真子的態度緩和,趕忙躬身接過經書,玉真子一甩浮塵,對武後意味深長地說道:“皇後,天道輪回,咱們來日方長!”
說罷,腳尖點地,整個人飛身而起,沒幾下,便飄然而去。
等玉真子離開後,武後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她揮了揮手,牡丹內衛很快散去。
楊毅上前攙扶著武後,主仆二人慢慢地往台階下走。
劍拔弩張的氣氛解除,武後懸著的心總算塵埃落定。
對她而言,殺一個道門天師不難,但難的是如何處理善後,畢竟對方身後代表的是大唐國教,又是太宗聖印的掌印者,如果僅僅是因為泄憤而除掉對方,那麼造成的後果,很可能將自己置身於整個王朝的對立麵。
再有就是,她現在還隻是大唐的皇後,雖能垂簾聽政,染指政壇,但她的身份終歸還是後宮之主,故行使權力的地方也隻限於宮內。
倘若貿然殺掉道門天師,即便她貴為皇後,也一樣會被請到大理寺候審,如此一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政治力量,也將化為灰燼。
所以在喚出牡丹衛的那一刻,她隻能賭玉真子跟她一樣的想法——不想把事情鬨大。
好在,她賭對了,更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