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無解的困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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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時分,崔待詔送來宵夜,李令月陪著武後坐在偏殿用膳。

親人的離世,讓母女倆均無胃口,勉強吃了塊糕點,又重新回到靈堂內。

武後跪坐在蒲團上,望著供桌上的牌位,一時哀思如潮,對李令月講述著武家的過往。

“月兒,你可知阿娘當初為何要脫離武家,進宮伴駕?”

李令月搖了搖頭,她隻知武後十三歲入宮,但至於原因,史書上從未提及過。

武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神色暗淡地說道:

“你外祖母楊氏,乃前朝觀德王楊達之女,本欲常伴青燈,不問塵世,奈何先皇賜婚,嫁於你外祖父成為繼室,為武家生有三女,未誕子嗣,因此,備受冷落!”

武後說到這裡,似乎勾起了童年時期痛苦的回憶,她的眼神變得越發陰冷,語氣更加沉重。

“後來你外祖父病故,武家嫡子武元爽、武元慶,連同其他的叔伯堂兄,處處刁難我們,輕者辱罵,重則鞭打,同樣是武家人,卻活得不如豬狗,再後來我們母女四人,被逐出武家,遷居到蜀地利州,從那時起,阿娘的心中就有了一個夙願,待他日扶搖直上,必讓那些欺辱過我們的武氏族人,家破人亡!”

李令月暗暗咋舌,怪不得老娘對武家人沒有好感,當初在毒殺賀蘭敏月這件事上,她把武惟良、武懷運這倆個堂兄拉出來當替罪羊,既殺了侄女,又乾掉了兩個堂兄,可謂一箭雙雕。

“這麼說,阿娘您是為了複仇才會進宮的?”李令月輕聲問道。

武後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阿娘乃女兒身,不能入仕做官,想要逆天改命,隻有入宮這一條路可走!後來我曆儘磨難,執掌後宮,武家人喜不自勝,以為從此可以攀龍附鳳,平步青雲,嗬嗬,既然他們想要高官厚祿,那我便成全他們……”

李令月聽得心驚肉跳,史書上有過明確記載,武後被立為皇後後,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武元爽,授少府少監,遷濠州刺史,後坐罪流放振州而死;另一個哥哥武元慶,授宗正少卿,外放龍州刺史,病卒於任上。

武家兩位嫡出家主先後客死異鄉,而他們的子嗣,也獲罪流放振州、龍州兩地,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島和廣西省境內。

這兩個地方,即便放到今天,經濟也不勝發達,更何況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好家夥,名為升遷,實為流放,我這老娘玩起自家人來,那可真是往死裡擼。

李令月心裡一陣腹誹:怪不得阿耶這麼放心的將權力分給她,原來根本不用擔心‘外戚篡權’的問題,相反,她把自己家族的人,都快殺絕戶了。

李令月打了寒顫,看武後的眼神,既佩服又畏懼。

武後見女兒傻愣愣地看著自己,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又感慨道:

“也怨為娘一時衝動,如今你外祖母去世,武家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哎!”

“表兄不是過繼到武家了嗎?況且他就在東都!”李令月想到了賀蘭敏之。

武後搖頭答道:“那混賬上次闖下滔天大禍,在你出長安時,阿娘已褫奪了他武家家主身份,恢複賀蘭氏本姓!”

雖是這麼說,但李令月心裡清楚,自己老娘很可能是為了維持武家在政權上的聲譽,才將賀蘭敏之這顆老鼠屎剔了出去。

隻是這樣一來,東都那邊就沒了武家的主事人,自己阿娘將被迫麵臨兩個選擇:

要麼派人去振州、龍州,接回她兩個兄長的子嗣,以新任家主的身份,代為守孝;

要麼隻有武後這唯一一個武家人,親自去東都服喪。

問題是,東都距離振州近兩千餘裡,派人一去一回,走水路也得三四個月,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想到這兒,李令月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

“阿娘,那您此番回東都奔喪,打算待多長時間?”

武後神色一滯,拍了拍李令月的後背: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趁天色未亮,快去寢殿歇息吧!”

“哦!”李令月順從的點點頭,她知道,阿娘不說,自己問再多也沒用,隻得乖乖起身,往外麵走。

走了大概十來步,忍不住回頭一看,見武後依舊跪坐在蒲團上,臉色十分嚴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怎的,李令月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

“阿娘,你若一走,長安可能就變天了!”

武後緩緩轉過臉頰,有些詫異地看著女兒,繼而眉頭一皺,嗔怒地嗬斥道:

“當好你的公主,不該問的彆問!”

“哦”

……

天色漸亮,李令月躺在武後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的老娘該如何破局。

按照唐律,父母去世,子女不僅要回家奔喪,還得結廬守孝,男子守孝一年,女子守孝三年,武後即便貴為皇後,也不得違逆。

當初先帝駕崩時,武後因為是才人的緣故,被下放到感業寺出家為尼,李治再怎麼寵她,最後還是在裡麵度過了漫長的五年。

如今楊氏過世,武後作為楊氏唯一在世的女兒,於情於禮,都必須趕赴東都為母奔喪。

一旦遠離朝堂,那麼等待她的,必將是權力的真空。

李令月思來想去,也沒想到解決的辦法,索性穿衣下床,又去了靈堂。

剛走到門口,便聽見武後與崔待詔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回娘娘,婢臣收到飛鴿傳書,娘娘的堂侄武懿宗已答應繼任家主,不出五日,便能趕到東都覲見娘娘!”

武後無奈地說道:“已經來不及了,服喪一事,若不能在朝會上確定,我同樣會背上不孝的罵名,再者,那幫亂臣賊子,可不會等到你選定武家家主後才發難,今日朝會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何不繼續采用拖延之法,等咱們想到對策後,娘娘再參與朝會!”

武後搖頭苦笑道:“家母新亡,最遲明日,我便要啟程趕赴東都,再拖下去反倒坐實了‘不忠不孝’、‘貪戀權勢’的罪責!”

見武後已經認命,不甘心崔待詔跪倒在地,俯身哀求:

“娘娘,那可是三年啊,朝堂本就波譎雲詭,您若一走,難保底下的臣子不生二心,娘娘您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勢力,或將付之東流,請娘娘三思!”

武後抬手將崔待詔扶起,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鄭重地叮囑道:

“我這一走,你便留在長安幫我照看好公主,那丫頭隨了我的性子,若不多加約束,難保不會闖禍,你讓牡丹衛時刻護她周全,平日多去鳳陽閣走走,叮囑她餓了多吃飯,涼了多穿衣,病了多喝藥,若是還念著我這個娘,便多寫幾封書信……”

武後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每一句都是關於愛女的,聽得李令月心裡一陣難受!

她慢慢地握緊雙拳,轉身離開了含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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