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丞相遠謀,清不如矣。」楊清適時地送上了一記馬屁。
對他的恭維,諸葛亮似乎很是受用,開心地笑了笑,接著說道:「這第二個原因嘛,就是為了把你放到漢中太守的位置上。自建安二十四年,漢中之戰大勝之後,文長被先帝超越拔擢為漢中太守已有七年,這七年來他保境禦敵使得曹魏未找到一絲可乘之機,北大門安固,可謂厥功至偉。
但治理民生實非其所長,數年下來隻能說的上差強人意,還是這兩年因為有了你創製的曲轅犁、翻車以及南中移民的流入,才使得漢中的民生有了幾分氣色。
以前漢中以固守為主,讓文長主政還則罷了,現在即將北伐,再讓其任太守,就未免有些力有不逮了。
明年不僅我漢軍主力將會陸續雲集漢中,吾亦有將丞相府遷至漢中的打算,今後數年甚至更久,漢室的重心都會在漢中,此地將會成為我大漢北伐之基。
到那時,供應大軍的糧草以及眾官吏就食將多依靠漢中,漢中興盛一分,朝廷的負擔也就少一分。
因此,吾需要你先去漢中打個前站,理順農桑、貨殖、流民等事務,為丞相府北遷做好準備。你明白了嗎?」
楊清鄭重地起身回道:「是,清當儘心竭力,不負丞相的信任和厚望。」
「來,你看這裡。」諸葛亮又起身來到地圖麵前指著上麵一座城池說道:「這裡是沔陽,明年吾欲率大軍進駐此地,所以吾需要你……」
二人又就漢中之事談論了近一個時辰,領授完機宜之後也快到了下值的時間,楊清索性不回吏舍,徑直出了相府,往秦宓府邸行去。
秦宓最近有些不太好,生了大病歇在家中,已有好些天未曾下床了。
他剛從東吳回來就聽聞了此事,隻是一直忙於稟報東吳一行諸事,未曾得了閒暇,今日一早本欲告假前去看望,哪知又有曹丕病亡、曹睿繼位的消息傳來,這才耽誤到現在。
「子敕先生。」楊清看著臉色有些臘黃的秦宓輕聲地喚道。
他到了秦府,得知秦宓才服藥睡下不久,因此先在客堂等了一會兒。剛剛侍女出來稟報秦宓已醒,他這才隨秦宓的長子秦匡進屋看望。
或許是黃昏時分,屋內顯得有些昏暗,秦宓瞧了一會兒,這才認出來人,欣喜地說道:「明之,你回來了?」
楊清點了點頭,回道:「先生,我回來了。」又問道:「先生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秦宓笑著答道。看向自己兒子,道:「匡兒扶我起來。」
秦匡慢慢將其扶起,又用圓枕墊在他的背後,侍女此時也搬了張胡床請楊清坐下。
楊清謝過坐下說道:「我去東吳之前,先生的身體還很康健,怎會一月之間突發惡疾病重到如此地步?」
秦宓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唉,病來如山倒,豈可是人力左右?」剛傷感了一句,又反而寬慰楊清起來:「不過用了這麼多天的藥,估計快要好了吧。尤其今日見到明之,吾感覺精神都好了許多。」
適才楊清已從秦匡口中得知,秦宓的病看遍了成都的名醫還是無法治愈,可以說得上是藥石無靈了,當下也隻拿補藥吊著性命。
因此楊清明白秦宓的心意,並不點破,陪著笑了起來。笑後兩人也不再說病情,將話題引到楊清東吳一行上。
「明之可知那張溫如今情況如何?」聽了些東吳趣事,讚了番那首《將進酒》,秦宓掛念起了昔日與他辯論天機的老朋友。
對這位對季漢頗有
好感的故人,楊清之前在東吳本想拜見,不料此公卻因罪被孫權發還家鄉吳郡,隻好托人帶去了禮物。
這位出身名門、本來仕途有望的江東高士之所以落個戴罪在家的下場,楊清在東吳時也略有了解,於是說道:「惠恕先生的情況不是很好,因其聲名太盛,孫權惡他讚頌我大漢的美政動搖人心,後來又牽連上了暨豔一案,因此被孫權斥還本郡,軟禁在官署之中。」
「東吳豈能這樣,那張惠恕德行、文采俱為上乘,實是難得的清茂名士,就因多說了些稱讚大漢的話就不見容於他孫權,天下哪有這般道理?」秦宓怒道。
楊清勸慰道:「先生勿要動氣,免得傷了身體。惠恕先生這個人性格太直,於清濁太明、善惡太分,其實不太適合官場。如今他在家鄉閉門讀書作文,說不定對他自己反而是件好事呢。」
秦宓想了想,也覺有理,遂轉怒為喜:「哈哈,還是明之你會寬慰人啊。」
說罷收斂起了笑容,正色道:「匡兒,汝等暫且出去,為父要與明之單獨說話。」秦匡應下,領著侍女出了房門,隻留下楊清二人在內。
楊清心知秦宓定有要事言說,坐直了身子問道:「先生,這是?」
秦宓握著楊清的手說道:「明之,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你我相交數年,今日欲以心腹之言告之。」
「先生,請說。」楊清見他如此做派,哽咽地說道。
秦宓道:「昔日第一次在夏侯府見到明之,就知君並非凡人,果然數年之間你已名震大漢、位至顯要,吾沒有看錯人啊。」
「若無先生舉薦,焉有小子今日?」回憶起往事,楊清也不禁心生感慨。
秦宓笑道:「你文武全才,就算沒有我,也終有一飛衝天的時候啊。現下諸葛丞相又如此看重於你,他日必將成為我大漢的股肱之臣。」
喘了口氣,又道:「我膝下數子皆不成器,唯有長子秦匡勉強成才,待我去後,還望明之多多看顧我兒,不求他***顯爵,隻願他能支起我秦家一門的門楣。」
「先生放心,清自當儘力。再說伯正兄才學不凡,定不會墜了秦家的名聲的。」楊清拱手應道。
「好、好,有你這番話,我就能放心了。」
托付好了後事,秦宓鬆了口氣,精神又好了許多,楊清陪著他說了會兒話後,就起身告辭而去。
他才出房門,就見秦匡正引著一二十多歲的青年文士從廊下過來。
「參軍出來了?」秦匡打了個招呼。
楊清道:「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過幾日再來看望子敕先生。」看向那青年文士,問道:「伯正兄,這位是?」
「好叫參軍得知,這位先生姓譙名周,字允南,現為益州勸學從事。允南是家父的學生,今日也是過來看望家父。」
說完,又對譙周道:「允南,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丞相參軍、安漢將軍楊君侯。」
「周見過楊參軍。」譙周趕緊躬身行禮。
楊清打量了這位原本曆史上力勸劉禪投降的大學者一眼,見他身材中等,麵容白皙,雙眼有神,氣質卓然,倒是令人心生好感,全然看不出後來屢言降魏的屈膝模樣。
此人後來雖為一代大儒,但楊清不喜其為人,於是點了點頭,還了一禮後便揚長而去。
「這位楊參軍倒是有些架子。」譙周不滿地說道。
他有心與楊清這位炙手可熱的政壇新星認識認識,本想再說上幾句話,不料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徑直走了。
秦匡開釋道:「許是楊參軍有急事吧,畢竟他呆了快一個時辰了。」說完,邀著譙周進屋:「允南,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