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思悄然指天,表示有些話不可說,不過卻是微笑得相當暢快,“你也自然是我十裡劍聖的座下弟子,祭天大典是我教行之,不管當年發生了何事,都與你無關。”
此話信息量有些大。
陳潯不由陷入了失神中,師尊論‘勇’,似乎是早已發現了他不是歐陽伯曉,更是承認了他在這個時代的存在...
當初玄微天域之行,是他一隻手臂抱著這位老人家回歸教門。
今日,師尊竟然一隻臂膀抱住了他肩膀。
很奇妙的感覺...
“老六。”元成思目光滄桑,遙望仙墓蒼穹,微笑問道,“這片天如何?”
“風景如畫,仙墓群中更乃是太乙陰魂,沒有死氣,沒有怨氣,明媚光明,這片天,弟子,很喜歡。”
陳潯沉聲開口,喜歡二字咬得很重,目露尊崇,“多謝師尊教誨。”
“為師不會多問你什麼,心中更不好奇。”
元成思依舊遙望著,“你師尊如今乃是國教之主,在太乙大世界一手遮天,老六,日後,過得隨性些,外界已無戰事。”
聞言,陳潯笑了,隻是這次的笑容不再僵硬,而是顯得有些燦爛。
他輕輕點頭:“師尊,不瞞您說,我總算知道那些紈絝子弟與二世祖是怎麼來的了。”
“嗯?!”
“就是因為有師尊這般人吧。”
“放肆!”
“哈哈哈...”
蒼穹之下,連綿的仙墓蒼茫大地上,這爺倆倒是打趣了起來,不過,若是昊陰仙尊能看見這一幕,想必會相當欣慰。
恰好,他們此時正在昊陰仙尊墓前。
陳潯像是吐出了一口濁氣,雙目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明,看開了一些曾經無法釋懷的東西。
有那不被遠古時代所承認的孤寂,有那教門的關照隻是對歐陽伯曉,並不是對他陳潯,所以讓他隻想獨行默默的做一些事。
如今從師尊的口吻看來,這些老輩似乎早已看出了他有問題...
直到這一刻,他好像才真正明白了那位伏天,完成托付之後,哪怕長生都不要了也要回到這個遠古時代,這些人物,確實很值得。
尤其是這位異象總是連綿十裡,怎麼看也怎麼不靠譜的師尊。
“老六,閒暇時來找為師,我們一觀壯闊山河,陪為師聊聊廢話。”
“是,師尊,弟子最喜聊廢話。”
“嗬嗬。”
……
他們在這裡暢聊了許久,但不再是談玄說妙,而是聊起了真靈鯤鵬是如何撒潑打滾求著拜入教門,聊起了過往的一些教門趣事,聊起了一些逝去的人物。
兩日後。
元成思拿出了厚厚的一疊書信,凝聲道:“老六,這些書信你應該看看,是你萬載未歸,那位顧家小姑娘寫來的。”
“師尊,書信失了靈氣。”
“嗯,她隕落在了虛無之地,被曾經闖入太乙大世界那頭虛空古獸帶走。”
元成思說到此處時眉宇間有些沉重,“仙皇與至運對抗之時轉嫁了她的氣運,放在了那位氣運子嗣中,此事,很複雜。”
“師尊,是顧神宇殺的麼?”
陳潯變得麵無表情,緩緩接過這些失了靈氣的信件,“我知道,他一直在躲著我。”
元成思搖頭,輕聲一歎:“他幫你鎮住了氣運,不然,你永遠無法回歸大世天地,與至運那場大戰,他沒有選擇。”
明顯,他是認同顧仙皇做法。
“多謝師尊幫我保留。”陳潯話鋒一轉,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看著那一件件的書信低聲道,“她是一位好姑娘。”
元成思緩緩點頭:“為師出去走走。”
咻!
他輕揮衣袍,踏天而起,轉瞬之間便離開了教門禁地,留下了仙墓群中的陳潯一人。
蒼穹下。
陳潯的衣袍被清風刮動得輕舞,他翻開了一個個沉寂在過往的信件,像是回到了一段歲月。
依舊還是畫。
隻是隨著一個個信件的打開,一幅幅畫的增多,這些畫不再粗糙潦草,而是生動了許多。
有光影,有生靈,還有許多小靈獸擠在一起發出微笑,婆娑的樹影輕輕照耀在它們身上。
這些畫雖然簡單,但卻是陳潯許久許久都未曾注意到的渺小之景,他雙眼微亮,身心竟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治愈之感。
“嗬嗬。”陳潯笑了,笑得很是溫柔平和,低喃道,“畫得不錯。”
這些畫慢慢連在一起,沒有山河的壯闊,沒有大道的延伸,唯有那些不起眼的腳下渺小光景。
這一幕竟讓陳潯眼中閃過恍惚之感,像是感覺到了歲月長河中泛起的淡淡漣漪:“顧小姐,沒想到當年人海一彆,竟已是最後一麵。”
而最後一封書信中,竟是出現了文字。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伏天哥,每一本書籍已幫你存放整理好,願你歸來時一切照舊,不會因歲月而蒙塵,亦如那每一本書籍。”
“隻是那些書籍的最後一頁,已有些模糊不清,看不清字裡行間中的結局。”
……
“這封信是在夕陽下寫下,我撿了一些晚霞揉碎放入了此信中,希望伏天哥能多一些笑顏。”
……
陳潯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顧傾顏看懂了他為何會隻翻書籍最後一頁,當年太古山下作的畫,她也看懂了。
“心思好細膩的姑娘。”他唇角微微揚起,不管是畫作還是信件,這位姑娘總讓他內心感覺如沐春風,簡單,善良。
這封信是其中最後一封,之後便沒有了。
她似乎預示到了什麼,但陳潯卻沒感覺到這信件中有任何淒苦,依舊是明媚光亮,亦如那些畫作,仿佛是帶著一股溫柔笑意。
最後一句:
“伏天哥,希望沒有打擾到你,未來,祝願你萬古長青。”
文字下還有一幅畫,有許多蓬勃生長的鶴靈樹和一片茶田,光彩四溢。
很明顯,顧傾顏歸還書籍時來過陳潯洞府,不經意間注意到了陳潯在洞府外親手種下,而又平平無奇之物。
“嗬嗬,嗬嗬。”
陳潯莫名看了看左右,指著書信輕笑道,“顧傾顏,你他娘的,還打趣上本座了?”
說完。
他拿出養生茶喝了幾口,輕輕靠坐在師祖仙碑旁,目光深邃得像是洞穿了歲月光陰,臉龐漸漸浮現出了一縷難得的溫柔之色:
“多謝你了,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