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三十三載
第829章 三十三載
“如何看待北海群妖?”敖丙詫異的看了一眼麵前這位疑似大羅化身的吞雲大聖。
這個問題,就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給人一種找不到言語,卻又要強行掰扯的感覺——妖族,就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至於說妖族的大羅,那就更是不可能,也不應該問出這種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對妖族之外的生靈有意義,能讓他們分清‘彼此’,有一個共通的話題,可獨獨妖族完全沒有意義——敖丙怎麼看妖族,和妖族有什麼關係嗎?這能對妖族造成什麼影響嗎?
是以,這個問題之下,連敖丙,都難以猜透,麵前這位妖族巨擘,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敖丙斟酌過後,這才回應。
“我如何看待北海妖族,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妖族對自己的定位。”
“而今之局勢,天庭堪稱奮起。”
“天規之下,天庭收攏天地,可謂理所當然,無可阻擋。”
“而整個天地,由生而死,六合八荒,也都將以天庭為錨點被整合起來,互通有無。”
“這樣的局勢之下,妖族想要再以割據的姿態占據北海,隔絕內外,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道友,這樣的情況,妖族可曾想過嗎?”
而在敖丙言語之間,吞雲大聖的神色,則是已經有些隱隱的恍惚。
太像了!
太像了!
這端坐於此,說著妖族未來的姿態,和他記憶當中的那身影,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可偏偏,這彼此之間,也就僅限於姿態上的相似——除卻這種相似的姿態之外,便沒有任何的共同點。
功體不一樣,氣度,亦是不一樣。
在麵前的青龍身上,吞雲更是察覺不到有任何近似的氣息。
可那商陽所展現的,對那古鐘有所觸動的氣息,卻又真真切切的,是敖丙身上的氣息。
這糾結之間,吞雲大聖甚至是恨不得當場就將敖丙給擒下來,帶回北冥,帶到那古鐘的麵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飄渺無比的風,從水和水,光和光的縫隙之間,吹進了龍庭。
無比飄渺的身形,在風中顯現。
身形顯現的同時,聲音,也同樣是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你這廝,怎敢擅自踏出封禁?”
“你難道就不知,這一出,就必死於外?”
聲音毫不客氣的嗬斥著,同時,又對龍庭當中的敖丙,施以歉意。
“本道鯤鵬,族中後輩不甘寂寞,擅自踏出封禁,擾動北海,還望司法大天君寬恕。”
也就這片刻的功夫,這兩位妖族的大羅,便已經是完成了他們的交流,鯤鵬的目光,在敖丙的身上掃了一眼,刹那,便將敖丙的氣息,分析透徹,給了吞雲大聖以回應。
“他非是妖皇轉世——不過,你們也算是歪打正著。”
“他的氣息,的確和妖皇有些許牽扯。”
“或許是他於天地之間行走時,曾與妖皇的轉世,擦肩而過。”
“不過,他既然和妖皇擦肩而過,那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能讓我們有的放矢了。”
“而且,更能讓我們確定,妖皇的歸來,不是虛幻。”
“那就好。”聞言,吞雲大聖亦是無比的釋然,“如此,這化身,也不算白白舍棄。”
“鯤鵬,動手吧,而今之時,並非妖族大動乾戈的時候。”
於是,鯤鵬亦是歎口氣了,伸手往前一摘。
那強橫無比的吞雲大聖,其生機,便在這刹那之間湮滅,龐大無比的本源,從北海龍庭往外擴散。
看著這無比乾脆的一幕,敖丙等人,亦是目瞪口呆。
隨後,鯤鵬的聲音,便又響起。
“司法大天君勿擾——吞雲之死,隻是因為其擅自踏出封禁,卻和天君無關。”鯤鵬看著敖丙,似乎是擔心敖丙多想一般,對吞雲大聖的死因,做了一個解釋,說了過往的那一樁舊事,然後才轉身歸於天庭。
臨行之際,他亦是向敖丙發起邀請。
“雖然吞雲已死,但誠如吞雲所言,大天君封鎖北海,對北海妖族,終究有一定影響,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被人說動,踏出封禁。”
“大天君若是有暇,不妨往北冥一行,以商北海妖族之序。”
“待此間事了,晚輩自當前往。”敖丙亦是點頭,看著吞雲妖聖的屍骸,在鯤鵬衣袖的推動之下,從龍庭脫出,在附近,化作一座島嶼緩緩升起。
……
“道友對青龍那小輩,倒也真是客氣。”天庭當中,篤禎道人看著鯤鵬拿回來的這頭顱,竟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吟片刻,這才勉強吐出一句話。
“吞雲踏出北海,固然是被人所誘。”
“但其考量,卻並非有錯——而今的局勢之下,妖族的確該考慮一番自己的未來的。”
“無論如何,妖族都需要和天庭的司法大天君,有一個對話的機會。”
“而且,有一些私底下的言語,也需要和司法大天君做一些印證。”
“若是在這過程之間,能和這司法大天君達成一定的盟約,那自然是更好。”
“故此,我便將其邀至北冥。”
“還望天帝陛下不要誤會,我並無借北冥之力,威懾司法之意。”鯤鵬言語之間,又是對玉皇一禮,姿態可謂是低到了極點。
“司法之性,寧折不彎,我自然是不擔心道友所言之事。”對於鯤鵬所表現出來的姿態,玉皇亦是極其的滿意,但他又擔心,那北冥當中,敖丙真的和鯤鵬達成了什麼妥協——於是,便在這諸多大羅之間,又抬了敖丙一手,在敖丙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他給架了起來。
“道友,且回座吧,吞雲之事既然已經結束,我等,自當將精力,落回天規之上。”玉皇邀請道。
……
“天君,而今當如何是好?”
龍庭當中,看著妖族的大羅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又順手摘走那吞雲大聖的頭顱。
看著龍庭之外,吞雲大聖失去頭顱的屍骸,緩緩化作島嶼。
看著這一個也許比在場所有人都要強橫的絕頂,輕而易舉的死在眾人的麵前,此間的幾位道主,都是心有戚戚。
十三人聯手便鎮壓了北海之近所帶來的誌得意滿,亦是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那妖族的大羅,妖師鯤鵬已經將言語說得很清楚了——吞雲之死,是因為其提前踏出了封禁,冒犯了大羅之間的約定。
可如果要追溯其踏出封禁的原因呢?
那原因,不就是因為他們封鎖了北海,對北海深處的妖族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然後這位妖族大聖,才被人說動,踏出了封禁,因而身死。
而這也即是說,在某種意義上,吞雲大聖的死,就是他們所造成的——妖師鯤鵬為了保住吞雲大聖的性命,而和另外的一位大羅做了約定,可見其對吞雲大聖的看重。
可現在,吞雲大聖因此而死。
就算鯤鵬這位大羅自身不來追究此事,可被鯤鵬所庇護的其他妖族大聖們,會當作看不到此事嗎?
這些考量,聽起來,像是杞人憂天。
可在這種涉及到了一位大羅,而且,是一位大羅直接介入的事當中,誰能不多想,誰敢不多想呢?
“北冥之事,我自有決斷。”
“終究是大羅之邀,避無可避。”
“此事多想無益——但吞雲大聖既然已經……”敖丙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既然他已經隕落於此,這彌散的本源,亦是驚動北海之近。”
“如此,爾等當借此威勢,儘快統合這北海近處。”
“且都去吧。”敖丙揮手。
於是,借著吞雲大聖隕落時那在北海湧動起來的,超越了先前所有練氣士死亡動靜的氣象,以及更在前麵的,十三道主聯手鎮壓北海的動靜,這對北海之近的封鎖,便再也無可置疑!
十三道宗當中,那些反叛者,亦是直接從北海之近被驅逐,往人間而去。
雲端上,那些在北海‘打秋風’,狩獵孽仙邪神們的仙官神將們,也都是於雲端向龍庭傳書,請求敖丙給與他們在北海‘行獵’的權限。
如此,便又是三十三年。
三十三年的時間,對於練氣士而言,或許隻是打一個盹兒的功夫。
可在北海,這局勢,卻堪稱是天翻地覆。
三十三年的功夫,北海七十二路諸侯,幾乎是被儘數伐滅——那些孽仙邪神的傳承,也幾乎是蕩然無存。
人間之地,那些孽仙邪神們,在大軍的圍剿之下,越發的艱難,於是,縱然北海之近有了天羅地網,那無數的孽仙邪神們,也依舊是冒險往北海而來。
那無數的逃進北海的孽仙邪神們,完全不曾想過,有多少踏進了這雨霧當中的人,能夠脫離那雨霧而進入北海的深處——當然,他們也不敢去想。
畢竟,就算是進不了北海深處,可在北海近處的雨霧之間,隻要他們遮掩得好,也不是不能藏身於此。
可留在人間,卻已經是一個必死的局。
而在北海近處,那綿延不絕的雷霆,幾乎是一天都不曾停歇。
那些藏身於雨霧當中的孽仙邪神們,都不敢去追究,那雷霆之下,到底死掉了多少的練氣士——他們隻能真切的感受到,這北海近處的元氣和靈機,一天比一天的旺盛。
借由那諸多孽仙邪神們死去時逸散的本源,這幾近苦寒的北海,竟都是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而這個時候,天庭那些商議天規的大羅們,也終於是推出了天規的另一部分,也就是生刑的框架。
於是,當前天地之間的局勢,也都為之一滯。
所有的練氣士,無論強弱,所有的仙道宗派,無論大小,也都將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天庭之上。
便是人間諸侯之間的暗流,都為此而暫時的平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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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下,坐鎮於北海近處的敖丙,也終於是離開了北海,出現在了天庭。
畢竟,他乃是司法大天君,天庭當中唯一的一個,執掌天規之人。
天庭要宣布那天規生刑的那一部分,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他的存在。
而當敖丙歸往天庭的時候,那些還在北海的雨霧當中蟄伏的孽仙邪神們,終於是看到了逃往北海深處的機會——敖丙離開北海,那些在北海雲端上巡視行獵的天庭仙神,也都回歸了天庭。
而今,正是這北海近處的防衛,最為薄弱的時候。
……
再次回歸天庭的時候,天庭的氣象,比起三十三載之前,便又是有所不同——天庭不比人間,這裡是真正的,屬於練氣士的領域,屬於仙道有成者的領域。
在這個領域當中,三十三載,就真的隻是彈指一揮,什麼變化都不該有——可偏偏,這三十三載過後,天庭卻已經是大變了模樣。
這堪稱不可思議——可細細一想,卻又理所當然。
畢竟,這三十三年裡,天地之間絕大多數的大羅,都聚集於天庭淩霄殿上。
而大羅,乃是天地之間,當之無愧的中心——當這些大羅聚集於天庭的時候,天庭的存在,也就成為了這天地當之無愧的中心。
於是,圍繞著這些大羅,那無數的練氣士們,以及無數的資源,也都紛紛往天庭聚攏。
於是,這三十三年以來,天庭的變化,便已經是超越了過去的數萬年!
敖丙再次踏進天庭時,這天庭當中,非但是那十八重的天牢已經建立了起來——便是他不怎麼重視的司法大天君神殿,也同樣是以一種巍峨的姿態,矗立於天庭之間。
而且,天庭的那些匠人,在打造天牢時,更是彆出機杼,以獨特的手段,將這天庭的天牢,和幽冥的幽獄,給勾連到了一起。
從天牢的大門而入,步步而下,越過十八重天牢的解限,再一步踏出,便是立於幽冥的幽獄。
十八重的天牢當中,雖然還顯得空空蕩蕩——但也已經有一些被捉進來的孽仙邪神,被鎮壓於這天牢當中。
那那些有著太乙功體的孽仙邪神們,被束縛於此,感應不到天地元氣,也無法勾連天地之炁,更是連自家的道種,也都被遮斷——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囚徒,都顯得一場的虛弱,也一場的敏感。
“大天君,如何?”營造天牢的匠人,以敬畏的姿態看著敖丙,將心中的得色,儘數收斂起來。
“很不錯。”敖丙細細的感受著著天牢的鎮壓之力,其感知,順著天牢而動,查驗著這天牢當中,是否有所疏漏。
“於此天牢,我卻還有一個要求,不知你們能否辦得到。”片刻,查驗過後的敖丙,便又是出聲。
“天君儘可言來。”營造天牢的匠神,信心滿滿的道——這天庭建立以來,天庭各處的修整,維護,都是他們這些匠神在做。
論及練器的本事,他們不能說是絕頂,可論及營造的本事,論及將各種建築和天庭勾連,將之化作天庭的一部分,論及引動整個天庭的力量流轉,以及在建築當中,勾描諸多陣法禁製,又或者是用建築承載什麼東西等等……這些天庭的匠神,便可以說是天地之間第一流的存在。
隻要他們願意,這天地之間,幾乎是沒有什麼是他們修不出來的東西。
就如這天牢和幽獄的相聯相通——一個通道,幾乎是跨越空間,跨越陰陽,將天庭和幽冥連接到一起,這樣的能力,縱然是敖丙,都覺得不可思議。
“既然你們都已經將天牢和幽獄聯通到了一起,又何妨更進一步呢?”敖丙說著,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們,將幽獄之景,投射於這天牢當中。”
“要天牢當中的那些囚徒,一低頭,便能看到腳下的幽獄,看到那幽獄當中罪魂所受的刑罰。”
“能辦得到的嗎?”敖丙問道。
聽著敖丙的話,那匠神的身形,都忍不住的一顫。
幽獄當中的刑罰,可謂殘酷——他們營造天牢時,隻是將天牢和幽獄相連的時候,去幽獄當中走了一遭,回來過後,那些去過幽獄的匠神,一個個的,便幾乎都是生出了夢魘來。
那幽獄刑罰的可怕,可見一般。
隻是看一眼,便讓那些匠神們魂不守舍,生出夢魘——那些天牢的囚徒,若是一低頭,便能看得到那幽獄的刑罰過後,會有怎樣的震怖,可想而知。
說不得,都有可能讓著天地之間,出現一個被嚇死的太乙!
“大天君,如此之舉,是否有些不妥?”那匠神猶豫良久,才試探著問道。
那些注定要死的孽仙邪神,也就罷了——可據他所知,這天庭的天牢,也會用來關押一些天庭的仙神,而那些仙神,也有可能會被玉皇赦免。
若是這些隻是往天牢當中走一個流程的仙神,被那幽獄的刑罰所駭,傷了心神,那等他們知曉,這布置,乃是他們這些匠神搞出來的,豈不是要遷怒他們這些匠神?
“你怕他們,就不怕我?”敖丙意味深長的道,“也罷,你既然有此問,那就說明你們能辦得到。”
“這一次的淩霄殿盛會結束過後,我就要在這天牢當中,看到那幽獄之景。”
“遵法旨。”聞言,那匠神,便也是做出了無奈且感激的姿態。
無奈,是因為,他們‘被迫’在天牢當中加了這布置。
感激,同樣也是因為他們‘被迫’在天牢當中加了這布置。
於是,敖丙踏出天牢,回到了司法大天君神殿——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司法大天神神殿,就坐落於那天牢的門口。
神殿門前的台階分為兩重。
一重往上,一重向下。
往上,便是司法大天君神殿。
往下,便是天牢——換言之,便是這司法大天君神殿,牢牢的鎮在天牢之上。
而那天牢的存在,看起來,則像是在天庭的底下,掏出了一個空洞一般。
而截教所布置的,考驗心性的陣法,就在司法大天君神殿的台階之上。
踏著台階而上,便能經曆那陣法的種種拷問。
神殿的內部,空曠,寬廣——其內,是一個有一個龐大的書架。
書架上所堆疊的,是一排一排的玉簡。
玉簡當中所記載的,便是這三十三年來,那些巡天使者們,按照幽冥的線索,私下而動所查證的結果。
每一枚玉簡當中,都有那巡天使者的簽名,意味著那巡天使者,用自己的性命保證,這玉簡當中的記載,便是其真實所查證出來的結果。
書架旁邊,還有諸多端口——縱然是不通修行的凡人,隻需要將玉簡接入端口當中,便能看到玉簡當中的內容。
同時,殿中還有一個更大的終端——此處,便能查閱這司法大天君神殿當中,所有的玉簡。
敖丙到來的時候,他的巡天使者們,都已經回到了司法大天君神殿當中‘嚴陣以待’。
每一位巡天使者的臉上,都有著疲憊之色,同時也有著慎重之色。
“三十三載,腳步不停,行於天地四方。”
“便是我坐鎮之北海,你們在第一次來受封過後,便再也不曾來過。”
“如此之繁忙,如此之辛勞。”
“想來你們這三十三年的查證,必有所得了。”
“三十三年的查證,不動聲色,不漏分毫,而今齊齊聚於此處。”
“想來,你們是要在這一次的淩霄殿之上,放一個大的了。”
“不是我們。”後卿托著一枚玉簡上前一步——此時的他,已經是從原本的童子模樣,化作了少年模樣。“我們隻是司法大天君神殿之下的巡天使者而已,又豈能在這樣的盛會上,踏進淩霄殿呢?”
“是大天君要在這一次的盛會上,彰顯大天君神殿的威嚴才是。”
“卻不知道,北海三十三年的風浪,是否吹散了大天君的意氣鋒芒。”
“以至於,這司法的權柄麵前,大天君想要緩緩圖之。”後卿再往前一步,那玉簡,便已經直接擺到了敖丙的麵前,等著敖丙將這玉簡接過去。
“原來,你們齊齊回來,是在這裡等著我。”
(本章完)